尽管在他眼里，这些氓隶黔民都不能算作是“人”，可就算是自己养在身边的牛、羊、犬、马，那都是有用之物，无端端的，作何要残虐呢？

不止如此，他甚至还忆起了一二旧事，数月之前，自己还曾信誓旦旦的向几家近熟的佃户作了保，要他们将家中年幼子女送进辛园，无非是做奴做仆，伴在主家身边，势必要比去别的人家要好。

不成想，自己所谓的善举，竟是活生生害了这些孩子！

“许头，你若肯帮我做一件事，我必保你全家无虞。”陆蔚缓缓开口。

许头陷入沉默，终究是背叛家门之事，让他迟迟不敢作答。

“如若不肯，今日之事，我自会遣人昭告出去，就说是你跟六叔一起招得供。你觉得，你主家孟亮还会信你么？”陆蔚进一步说道。

许头一愕，眼下的情形，就算自己坚守信义也会被诬成背信弃义。再有，就连身为孟家宗亲的孟六叔都已经开了口，自己这点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主家孟亮若是“苛疾疯邪”，更不会信守正常的人伦道义。倒是眼前这位将军，对营中手足如此重视，才是真正大义之人。

当即，他心一横，只能应下。

陆蔚先让许头先休息一日，给水给食，甚至还遣人来为其处置外伤。至于六叔，他则交代高坦直接打断颚骨，让其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他需要许头做两件事，其中第一件，是为不久之后在杜冒、杜宣等人面前，佐证杜家遗失的小童，确实是被略入了辛园之中。

当然，此事真相如何，无论是孟六叔还是许头，皆不能断定。那段时日，分出去搜略小童的人手众多，又且不择手段，究竟有没有人在河水里捞起一个小童，又或者从乡野人手里买下过类似的小童，谁也说不清楚。

既然“不能排除”有此可能，那索性就将此事往实里去做。

方今时代，人命如蝼蚁，道德都没有了，还讲什么人证物证？

过去十几年里，发生在洛都的几次重大政变，几乎所有的证据证词都是伪造。

更有甚者，贾南风密诏楚王司马玮诛杀外戚权臣杨骏，事成之后，竟直接否认有此密诏，诉楚王司马玮乃矫诏行事，又将楚王司马玮给做了。

在绝对权力面前，法治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至于需要许头所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协助陆蔚和杜家人潜入辛园。

此事不宜拖延太久，孟六叔既是辛园管事又是孟家宗亲，他若下落不明，用不了多久，必会引起庄园上下的注意。

次日，陆蔚再访杜家，将一应查证予以转述，过程中当然也少不了修饰言辞，使得整件事既十恶不赦又迫在眉睫。

杜家人得知孩子的下落，又闻孟亮乃苛疾疯邪之人，自是又急又怒。

毕竟，杜家小童遗失已有三月之久，就怕至今日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杜冒、杜宣本欲立刻报官，却被陆蔚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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