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在武力方面受挫,安全预期被打破,由不得他不认真复盘事件背后的认知和理念问题。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思考,该产生什么样的想法。
他向来不善于理解虚无缥缈的抽象概念,更喜欢凭借直觉做出决定。眼下凭空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索性什么也不继续想了。
于是,他无声地盯着前方的某一处,继续……走神。
黑色的空间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光怪陆离的雾气在眼前翻腾成各色状貌,一双灿金色的眼睛在虚无中睁开,冰冷的视线令人无法遏制地感到危险。
飘渺朦胧的声音从天外传来,又像在脑海底部响起:“我迷失方向的信徒啊,你死于一厢情愿的正义和自以为是的善良……”
常胥陡然抬眼,黑瞳幽幽注视金色眼眸:“你是谁?”
声音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在由原罪搭建的舞台上,若不能成为罪恶本身,必将为罪恶所吞噬;我赐予你象征力量的权杖,你本将以无上的伟力所向披靡,却因虚妄的忌惮将其让渡他人……”
故弄玄虚的表述,像古往今来的所有神谕一样指向不明。
常胥回想起副本最末“傀儡师”的胁迫,打断道:“我不将海神权杖交给他,他们都会死。”
虚空中的声音喷出一声轻笑,随后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循循善诱:“你须知,所有人都将死去,末日审判结束之后,最终结局降临之际,才是真正的新生与天启。”
不择手段通关最终副本,然后许愿让所有人复生么?
常胥摇头:“我不喜欢这样。”
话语在唇边戛然而止,他用食指摩挲着后脖颈,有些茫然地想:为什么呢?不喜欢有人死去,因此想要救人……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高天之上的存在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含讽带刺地笑着反问:“你本为猛兽,为何执意与羔羊成群?他们从不曾将你当作同类,你又何必去关心他们的死活?”
不求答案的问句如宣判般在心头轰然炸响,最后一个音节落地的刹那,喧嚣声骤然响成一片,一句句满怀恶意的话语混杂在一起,在耳边历历可闻。
“离他远一点,他就是个怪物!靠近他的人都会倒霉!”夸张的语调,清脆的属于孩童的话音。
“他脑子有问题,成天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听阿姨们说,他的身边都是鬼!”
早已淡化的旧日记忆被重新涂抹上色彩,常胥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身子,眉头微蹙。
他举目四望,没有看到声音的来源,那些尖锐的言语好像全来自脑海深处。
“那个傻大个看上去可怕,其实从来不会还口。你不信就去试试!”
“新来的,你去骂他几句,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我们才会把你当自己人哦。”
窃窃私语,诉说秘密的语气,明明没有刻意去记忆,但一旦被刺激就会生成完整的信息。
常胥想起来了,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因为天生能看到鬼怪,遭受过一段时间的排挤。
他向来理解不了敌意、孤立等太过复杂的情绪机制,无法威胁到他生命的事在他看来没有搭理的必要。因此他只是沉默着,找个没有人的角落安静地摆弄魔方之类的小玩意儿。
大概是因为他的漠视,孤儿院的孩子们逐渐变本加厉,开始将他当做必刷的关底boss,好像敢于招惹他便是勇敢的证明。
他们弄坏他的东西,往他的饭里扔垃圾,甚至纠集群体想要殴打他……
为了生活不被打扰,他只能把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都揍了一遍,不服的就多揍几遍。
他似乎还打死了一个人,但他不记得了,印象模糊得像是梦境。
总之,最终他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安全而宁静的环境。
将要被流逝的时间冲刷干净的记忆一潮潮上涌,常胥的眼睫颤了两颤,声音依旧平静:“他们打不过莪,所以他们的意见不重要。”
这个回答好像正中某位存在的下怀,金色眼眸微微眯起,娓娓道来:“看啊,只有弱者才喜欢结群,生而为强者的你从来不需要同类。你本该独行,却受羊群蒙骗,自断爪牙从猎手堕入守护者的行列;你本可以做恶狼,为何自甘为犬?”
金色的光点在虚空中若隐若现,一道不存在于记忆中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响起,被抹去了所有特征,却异常冷峻清晰:
“根据巴普洛夫条件反射原理,构建弥赛亚情结心理作用机制……”
一幕场景在眼前拔地而起,好像一支笔刷正从下往上涂抹出画面。
银白色合金墙壁,炽白的灯光,只有小窗的房间……赫然是诡异调查局的内景。
常胥瞳孔微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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