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北静王应承会帮忙,薛王氏喜道:“真的?北静王答应帮忙?”薛王氏还有些不敢相信。
宝钗也有些不解,侧首望着二叔。
薛汝盛继续道:“嗯,确实如此,北静王还劝告让我和大嫂要好生管教蟠儿,免得以蟠儿的个性以后迟早会惹出大祸。北静王爷,人虽然年轻,但眼界深远,与宝丫头的亲事若真能成,或许就是我们薛家天大的造化。”
宝钗见二叔有些出神,轻声说道:“二叔如此看好北静王爷,我还从未听二叔对谁有如此高的评价。”
薛汝盛望向宝钗和薛王氏笑道:“二叔的眼光不会错的,而且北静王对你印象很不错,想必他也看出了我们想结亲的意思。能主动安排那个丫头跟你识字,估计也是想通过那丫头进一步了解你的意思,否则想找个能教人识字的师傅还不容易,所以宝丫头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哟哟,呵呵。”
听见薛汝盛打趣自己,宝钗脸红道:“二叔也为老不尊了,就是教人识个字,与其它不相干的。”
薛汝盛笑道:“是是是,就是教人识个字,与其它不相干。不过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北静王爷看上我们宝丫头也没什么稀奇的,大嫂你也尽快给京中的兄长去信,言明此事。”
薛王氏也笑瞪了女儿一眼道:“二弟说的是,明日我就给兄长修书一封。”
水溶回到府中一边命人去知府衙门,一边将英莲安顿好。英莲一听王爷给她找了個师傅但要过府学习,先是一喜又是一忧。
还是在水溶的再三安抚下并答应回京之时必然接她一起回京这才放下心来。英莲没有主见,但能感觉到王爷是为了她好,女孩子虽说不必熟读四书五经,考取功名,但读书可以明理,起码能明辨是非,分清好坏,她觉得王爷说的对,就随遇而安地随薛府的下人去了薛家。
待安排好一切,福伯来报:“今日有一自称是河东君的公子登门造访,听闻王爷不在,便留下名帖转交王爷,老奴问他名讳他也不肯说,只说王爷看过名帖便知。”
“河东君?”水溶心中疑惑,拆开印有河东君敬上几个烫金小字的帖子,里面四行清丽小字“秦淮初识君,不解其中意,愿闻君日明,扫榻待君临。”
原来是她!这女子还真是有些胆色,竟主动相邀。不过那云香院是个什么地方,自己怎么可能去?
水溶心中好笑“这柳如是估计也是风尘之中脱去了闺阁束缚才能这般自由自在,心随所欲。”
虽说水溶还是很欣赏柳如是的勇气,但还是打算婉拒对方的邀约,吩咐福伯不必管她,然后自顾自歇息去了。
隔了一日,那柳如是见未有回音,不免有些暗自伤怀。便又下了帖子,这次直接了当,帖子就一句话,有事相告,盼望一见。
这就让水溶有些疑惑了,柳如是能有什么事。应该不至于有那么大胆子敢期瞒自己。便决定一见,且看看能有什么事。不过去云香院就免了。水溶索性让李焱去回话,邀柳如是共游玄武湖。
晚间,水溶要了一搜小画舫,没等一会,柳如是一身男装打扮姗姗来迟。似乎没料到柳如是女扮男装如此俊俏,李淼二人有些诧异。水溶笑道:“发什么呆,没见过柳小姐,还不请柳小姐上来。”二人赶忙应是。
待到柳如是上船,水溶打量着对方,一身水云月白圆领衫,胸前略微隆起,腰系一条海青色云纹细腰带,手持一柄书生折扇,好不风流潇洒。便打趣道:“那日秦淮河畔一见,柳小姐如弱柳扶风,尽显女儿姿态,今日玄武湖畔再见,柳小姐又如此风流潇洒,实在让人目不暇接。”
柳如是见对方满脸笑意打趣自己,风情万种地白了水溶一眼才道:“王爷怕不是目不暇接,应该是不屑一顾才对吧?”
水溶知道她在暗指之前自己没有理会她的帖子,也不在意,笑道:“柳小姐别误会,柳小姐才情过人,又洁身自好,本王如何敢不屑一顾。只是公务缠身,又不喜风月场的喧嚣热闹,所以才未应约。何况,佛家有云,如是我闻,芸芸众生概莫如是,谁又能高人一等。柳小姐既名如是,千万别妄自菲薄。”
柳如是似也感受到了北静王对她的尊重和打心底的平等看待,心中春暖花开,嫣然一笑道:“王爷所言,让人如沐春风,如是受教了。”说着拱手施了一礼,一副书生模样。
这柳如是真是自来熟,这么快就自称如是,水溶听的好笑。侧身将柳如是让进舱内,李淼二人则各立于船头和船尾。舱内二人欣赏玄武湖的美景,水溶也不着急追问何事。远处青山绿水与岸上的灯火辉煌似真似幻。
柳如是突然飘来一句:“王爷如何看待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她其实想问王爷如何看我柳如是,但怕水溶觉得她厚颜,所以来了这么一句。
这柳如是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前一秒还感叹玄武湖胜景,下一秒就搞突然袭击感叹人生了。
不过水溶也不瞒她:“这要看她们是为了什么。大多数失足女子因为生活所迫,身不由己,值得同情原谅。毕竟生存不易,每个人都有选择生存方式的权利,只要不为非作歹,危害别人都无不可;有些则是贪慕虚荣,衷心名利,那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如今南北皆有战事,可这金陵依然歌舞喧嚣,醉生梦死,一小股倭寇就打的江南官兵丢盔弃甲,死伤无数,若真有一日蒙古大军马踏江南,不知会是一副什么场景......”
见柳如是怔怔地望着自己,水溶又道:“一时感慨,柳小姐莫怪。当然对柳小姐本王还是相当钦佩的,柳小姐虽堕风尘,但面对名利诱惑依然能洁身自好,又博览群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所以那日秦淮河畔,本王才希望柳小姐坚持本心,不忘初衷。”
柳如是心中沉甸甸的,自己随意一问,没想到北静王侃侃而谈,最后竟然引申到家国天下。对自己评价如此恳切,了解如此之深,实为知己。以自己的容貌和才情,若是真愿折己侍人,那这金陵的才子们必然趋之若鹜。只不过她自视甚高,惟愿找一知己之人,也不愿委曲求全。
良久,柳如是才道:“没想到王爷如此高看如是,可这金陵的歌舞升平,江南官兵的羸弱不堪朝廷难道没有责任么,王爷所说商女不知亡国恨,若这商女连温饱都尚未解决,就要求她也来忧国忧民,会不会太苛刻了些,所谓各司其职,要求一个歌女来操文臣武将的心会不会强人所难了。”
没想到柳如是还有如此见解,比朝廷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强多了。水溶讶异的看了一眼柳如是:“柳小姐说的不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歌女唱好她的歌,武将只管保家卫国,文臣处理国家政事,若能如此,当然最好。只不过,理想和现实往往大相径庭,值此国家忧患之际,我大华若如江南这般沉浸在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的氛围,毫无忧患意识,整日自我麻痹,那就不是国家之福了。”
柳如是又道:“这自古以来,女子要讲三从四德,男子却有三妻四妾;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子却能讲仕途经济;女子每日便只能困于后宅,男子却能在外花天酒地;这世道对女子而言忿地苛刻,如是虽自负不让须眉,只恨不得男儿身,即便览尽群书也无用。”
水溶越来越惊讶了,这女子的观点放在这个世道就是大逆不道,若是放在现代,无非就是个有些前卫和愤世嫉俗的女青年,但即便是这样,也已经很了不起了,起码有自己的思想,有独立的灵魂。
柳如是继续道:“女子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就一句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不过,却始终遥不可及,我虽自负,不想靠男人,但想活得有尊严,又不得不依靠男人。”柳如是有些情不自禁,明知这些话不能对人言,也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一股脑倒给北静王了。
习惯性地捋了捋鬓发,才发觉今日是女扮男装,脸色微红的瞟了水溶一眼。
水溶眼中满是欣赏,笑道:“柳小姐眼光独到,见解独具一格,实为难能可贵。每个时代都有时代的局束性,就好比你们女子身上穿的衣裳,放在几百年前平民可是不准穿绸缎的,如今却不再限制女子衣着,这就是时代的进步。也许未来有一天,女子也能读书博取功名,也能与男子一样在外交际应酬。但如今还是得认清现实,这毕竟是一个男权社会,所有约定俗成的规矩都是为男子而制定的,女子若想活得有滋有味那首先就得认清现实,承认现实,继而融入进去,所以柳小姐这话万不可再对人说起,以免惹火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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