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
偏偏小威就执着地看不上黑线描画轮廓的画法,固执的保持着不圈黑边的画法,以至几千的学费白白的打了水漂,在那个普通职工每月工资才只有百来块的年头里。
不过这自然已是后话。
刚住到学院附近的时候,同学间最喜欢讨论的就是学院的大学生,穿的千奇百怪,什么都有,男生束着长发,女生着装性感。小威尤其喜欢看零下二三十度的姑娘,穿着各式超短的短裙,透过薄薄的肉色丝袜,隐隐可见冻得发紫的大腿。每次看过美丽“冻”人的姑娘,小威都会忍不住看自己,吕梅亲手做的棉裤,在同学里厚得独树一帜,脱下来的棉裤能自己岿立不倒,货真价实的超级厚实大棉裤,从而验证了小威的妈,如假包换的真真是亲妈,亲的不能再亲的,决不是后妈。
小威变得越来越愿意自己独行,和同学们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每天就静静的坐在一大群闹闹嚷嚷的青少年中,静静地画着自己的画。
省城的夜晚来得很早,冬天尤其得早,三四点钟天色就已经擦黑,等收拾了画具回宿舍时,都已经是夜深人静,街巷无人了,厚厚的冰雪路面上反射着路灯幽暗的光,显得夜色更加深沉。
即使小威再孤僻,从画室回宿舍的路上,还是要结伴同行的。
那一年省城的冬,正流传着一起吓人的连环杀人、伤人案件,当地人叫它“刨根”,谁知道是哪两个字呢,反正就是有人拿着小榔头或者小斧头之类的,跟在走夜路的姑娘身后,然后照着后脑勺刨下去……从来没去深思过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做,是为钱还是为色?抑或是下岗职工的泄愤、报复社会?一概不知,只是每每提起,或是走在从画室回宿舍的路上,总觉得后脖颈一阵阵发凉,在寒冷的夜色里尤其渗人。但是同行的女生们,却常常是一边害怕着,又一边拿来互相取乐,就这样一路上留下学生们的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叮叮咚咚的敲打过冰雪覆盖的路面,回荡在省城那无尽的夜空中。
每次快到宿舍那栋楼附近,有一片住宅楼,楼道是声控的灯,同学们每每都要淘气一阵,尖声怪气的大呼小叫一阵,震得楼道里的灯像霓虹灯一样成排的忽闪,并且乐此不疲,成了每天夜归路上的保留娱乐项目。
小威的宿舍,说是宿舍,还不如用一个词来形容更恰当群租房。但也有区别,因为并不是把房子隔成多个小间,费用当然也不是按照整套或房间算,而是按床位算,并且价格不菲。房东是普通的省城老市民,房子是普通的老旧小区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两居,卧室里挤满上下铺,没有客厅,厨房几乎不能用,卫生间小小的只有蹲位,不能洗澡,狭小的门厅放着唯一的一张小小的书桌,大家进到房间里就只能上床,因为地下根本就站不下那么多人,除了上厕所的一切行动,包括做作业都是在床上,在铺在膝盖上的画板上写作业,躺着或趴着,间或聊着天。其实闲聊的时间也很少,大家都是为高考,为自己未来命运奔波努力着的有理想青年。
现在还有人谈理想了么?
你的理想是什么?
是实现了?还是已经遗忘了?
同住的有一位姑娘,小威特别喜欢,原因仅仅是她是鲜族人,会韩语,学校开的课程是俄语,又选修了日语,加上汉语,对于英语还没整明白的小威来说,那她简直就是语言大神啊,敬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除了画画和睡觉,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四处闲逛,偶尔有时间也就逛一逛省城的特色小卖店仓买,这个年代,刚刚从商业国有解体没几年,还没有大型的连锁超市。
省城的街巷充满了历史的沧桑,几乎每一家仓买都在街边有一个小小的很不起眼的门头,然后就着台阶步入半地下室结构,或略大,或略小,内部空间却如出一辙的逼仄,货架与货架之间恨不得连两个人错身的空间也不得。
这些对于小威来说还是比较新奇的,因为货物琳琅满目,还是可以自己挑选的,而不是百货商店或小卖店那种,永远离货架之间都隔着一个冷冰冰的柜台和一位爱理不理的售货员。
想早几年的时候,小威在商业的姑姑,那还是挺吃香的,有一段时间吕梅单位体制内改革,要实行高职称低聘用,弄得高职称的吕梅相当的郁闷,差一点被人劝心动,也转去商业,以前商业是热门,想进商业还不是那么容易的。好在吕梅不喜欢商业,不想去,否则国有商业解体,吕梅便也会被一次性买断后失业了。
如今,一转眼,国有商业已然凋零,个体经济大片崛起,小威最深的感受就是,卖货的人比以前百货公司里的售货员热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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