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的匕首刚出袖的时候,阮红梅其实已经看到了,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挡,是因为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婉儿竟然要杀他!
所以,匕首刺破胸衣的时候,他还在惊愕中,直到胸口渗出殷红血液,他才清醒过来,但他没有去挡,也根本不想去挡。
他觉得自己欠婉儿的,远不止这么一刀。
如果自己没有留在猎户村,李大山和茶花,也就不会死,婉儿还会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还会扎着两条羊角辫,清晨从雪地中跑出去,傍晚自夕阳里回家。
没有初九,没有阿哥,只有一缕炊烟伴日落。
算了,死在婉儿手里也算还清了债,阮红梅脑中一出现这个念头就越发不可收拾。
但他还是反手虚探,从马背上一把抽下墨麟剑,带落那件红衣,反身使出了秋枫剑法第一招“二月飞花”。
因为他已感觉到身后劈来的刀意,尽管这刀并不是劈向自己。
劈刀的是葛鹰,葛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劈出这一刀,他只感觉自己似乎很想救下阮红梅,“斩虚”一刀就劈了出来。
刀罡剑气相接,横卷沙半丈,瞬间又刀消剑回,两人各退一方。
“她,是我的妹妹!”阮红梅的话里并没有杀气,却有冷意,他知道,葛鹰是想救他。
“抱歉。”葛鹰又抱着刀往驼铃镇走去,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又长又瘦,渐渐地,埋到黄沙里去。
“婉儿!”
阮红梅再转身时,婉儿却已走到了月色最明亮的沙海尽头,一身红衣被月色映得忽明忽暗,阮红梅只好运起全身功力,朝婉儿追去。
很可惜,那身红衣消失的速度明显比他的轻功要快了很多,他飞落沙海时,婉儿如同不曾来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脚前黄沙中,凹出一个小坑,却是遁地跑了。
来时意兴阑珊却纵马饮酒,回时怅若失心,酒已空坛,一人,一马,人牵着马,马挂红衣。
走到驼铃镇的时候,风铃似明他意,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夜风偏执。
“我想,你又要喝酒。”
葛鹰从矮墙上抛下来一坛已启封的酒。
酒入手时,洒了些许,溅在阮红梅手背,阮红梅举坛疯狂灌喉,竟一口气饮了半坛。
手把唇边一抹,笑道:“这酒,不够烈!”但他现在笑起来可真难看。
“可是,月色又太美,星星也很灿烂,可惜了,沙漠不见萤火虫。”葛鹰用手支着脑袋,侧卧在土墙上。
星空确实灿烂如花开,月明皎作白玉盘。
阮红梅甩手扔了马绳,就地坐了下去,背靠着土墙,抬起头来看星空,开口道:“是仲夏还未到。”
“我突然也和那易江南一样,怀念起了江南,往年这个时候,飞絮山庄的千棵柳树应已嫩上枝头,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我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会把柳芽儿做成松嫩可口的春饼,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你一定没有吃过。”葛鹰已坐起了身子,把一条腿放到墙壁上摇晃,这时候,他的眼睛竟然有了色彩。
“我确实没有吃过,也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饼,我这些年以来,似乎从未吃过令我难忘的东西。”阮红梅扭头去看马背上的红衣,仿佛又看见了梅香谷那纷飞不停的白雪,还有一林刺眼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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