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坠入山后天际的无尽深渊,暮色霭茫,雪未消。
雪,它从不在意自己会落在谁的故乡,也不介意哪里会成为自己停留的港湾,它只顾着随季节而来,拥满怀温暖而逝。
它的生命如此短暂,生命,本就如此短暂,正如婉儿的阿妈,茶花,她的生命如此短暂,甚至都没能等到自己女儿盖上凤冠霞帔的那一天,也没能等到雪融冰消。
就绽放成了一树茶花,开在这片雪地上,艳洁无暇。
李大山伏在她的尸体上,眼神涣散,即将失去色彩,他七窍尽是鲜血,胸口起伏的幅度犹如老风箱,无气也无力。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是我害了阿妈,是我这个野种,是我这个扫把星,义父,对不起。”
初九终于爬到李大山身旁,眼中红丝炸裂欲爆,泪如雨下湿襟裳,脸庞、衣胸,尽是泪痕涕印。
“咳…咳…”,李大山又咳出血泡,他已说不出话,鲜血不断地从他口中往外冒,他尚未完全涣散的瞳孔突然有了灵光,然后,这一抹灵光照在了初九的眸子上。
初九能看懂这一抹灵光的意思,它要初九释怀,它在告诉初九,它,并没有怪他。
然后,这一抹灵光迅速涣散颓丧,李大山的瞳孔没了色彩,回光返照已决然。
初九却哭不出来,他已声竭喉哑,但他的眼泪,依旧如泉涌。
泪尽人哭晕,点点肝肠断。暮色掩天地,净色涂苍茫。
夜半,无月,星灿成百眼,寒风凛冽卷飞雪,呼呼而啸,静,死寂,既无鹧鸪也无子规,猎户村,没有半点儿灯火。
雪地上,伏在两具尸体旁的初九悠悠醒来,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的腿,虽有余痛,但已使得上劲,足以支撑行动。
而李大山和茶花的尸体,也已冰冷僵硬,这么长的时间,猎户村,竟无一人前来探助!就连平日里与李大山一家最为亲近的李大成也没有来!
生命,有时轻如鸿毛,有时重如泰山,但轻如鸿毛的时候往往要比重如泰山的时候,少得太多太多!
有人沧海一粟,有人扑火飞蛾,谁为玉碎,谁为瓦全,本无对错,错的,是这藏污纳垢的天地,错的,是这染血的夕阳,错的,是这一无所知的残雪。
有些人,他们自己的命,永远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所以,季有炎凉,茶分冷暖,而人心,与它们不同的只是披了皮肉的外壳,也多了一张善变的面皮。
初九正要拖动两具尸体,耳后却传来响动,他转头看去,只见两个人影向他走来,依稀星光下,能辨出是两个女子,衣裳一黑一白。
却是已恢复了三分内力的明月二女,捡了匕首之后,向这边走来。
不一会儿,就走到初九身后尺余,“你就是阮红梅?”明月出口相询。
初九转回了头,左臂去夹住李大山的尸体,右臂夹住婉儿妈的尸体,单漆跪地,半拖半拽,一步一咬牙,向村口挪去,仿佛根本就听不到明月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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