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婉儿突然转过脸来,眨巴着大眼睛,甜甜地叫初九。初九见此哪里还不明白,婉儿这是想要去逛集市,初九看着摆在竹筐上那还没有卖出去的最后一张皮子,心想,反正兜中的钱也已足够采买年货,姑且收了皮子吧,顺道满足一下婉儿逛集市的心愿,当下收拾皮子,装入竹筐中,两人背起箩筐,向镇街走了去。
宁远镇虽然是个小镇,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沿街两侧,尽是摊铺,卖山货的、卖小吃的、摆字联的,吆喝着各种小玩器件的,茶,柴、米、油、盐、酱、醋,金银首饰,胭脂水粉,琳琅满目。刀、斧、犁头、锄、耙,具摆陈列。
婉儿玩心正浓,背着竹筐,拉着初九,东瞧一下,西喵一眼,不亦乐乎,不多时,该买的物品也已买齐了了,两人开始闲逛起来。
逛过街心,没了方才的那些儿摊铺,街道两侧却是长长的两排桌宴,桌子一张紧挨着一桌,凳是长条凳,桌是四方桌,凳上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嫣红的衣,深蓝的长褂,紫金的短褂,花花绿绿,恰如百芳争艳。
“阿哥,你可晓得,这就是阿爹阿妈每次吃饭时,所津津乐道的‘长街宴’哩。”婉儿看着初九暗暗称奇的表情,嗤嗤直笑。
然后蹦蹦跳跳地拉着初九继续往前奔,沿着长街宴跑到街尾。
街尾却是一座戏台,台前站满了人,喧喧嚷嚷,将戏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唯独中间空出了三四米的圆地,是个摊子,酒摊子,摊子四周摆满了酒碗和酒坛,把摊子围城了个圆。
“阿哥快来,那是‘摔酒赛’,社戏还有一会儿才会开场,我们挤进去看看酒赛吧。”婉儿拉着初九衣襟,仗着身子轻小,当先钻进了人缝中去,初九暗使半分没劲,轻松挤开了人群,跟着婉儿钻到了摊前。
酒摊已站了五六个精壮汉子,赤着上身,个个膀大腰圆。
婉儿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边向初九介绍起来:“摔酒赛是我们壮家儿女的除夕传统,听阿爹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为了打败年兽,我们壮家人的先祖们从族人里挑选出了一批年轻的勇士,出征之前,为了鼓舞勇士们,族人纷纷拿出了自家最好的酒来想送。
勇士们一碗接着一碗,一坛喝完接着开另一坛,喝到兴头时,想着即将离开自己的父母妻儿,想着即将面对可怕的年兽,不免心头悲壮,喝干碗中酒时,将手中碗怒摔脚前。后来,勇士们与年兽同归于尽,一去不复返,族人们为了纪念那些勇士,每逢年关,就举办摔酒赛,这一传统也就流传了下来。”
初九听完,不由得心潮澎湃,走至摊,摆摊的老阿公见得初九的身形有些消瘦,不免一脸质疑,开口而询:“伙子,喝得不?这个酒恶得很哩!”(方言:年轻人,能喝吗?这酒,可是很烈的酒哦。)
初九虽听不太懂老阿公的土话,却也明白了话里质疑的意思,顿时胆气横生,拍着胸口直言:“不怕,再如何,无非也是酒,别人喝得,我自然也喝得!”
老阿公听言一脸笑意,摇了摇头,指着摊前酒坛酒碗,笑道:“着阳尼伙子,烧烫尼血,落地尼犊子不怕虎,那种就开始了嘛。”(方言:被太阳烤过的年轻人,一腔热血,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么就开始吧。)
他的话音一定,摊前其他五个精壮汉子纷纷抱起酒坛,把酒碗灌满,端起酒碗就往喉咙里灌,满满的一碗酒只用一口气便饮干,喝完,举起手中碗,朝空地上狠狠一摔,“噼里啪啦”,酒碗被摔得四分五裂,汉子们立马又倒酒喝酒,如同喝第一碗时,一模一样。
初九这下明白了,这酒赛不仅是比酒量,还比气,比速。有样学样,初九抱坛倒酒,端起也是仰头猛灌。
方才见汉子们喝得轻松,酒一入喉,初九才知道,自己真的错了,这酒,不仅烧喉燃腹,而且还冲鼻灼脑,只一碗下肚,初九就已有些吃不消,只觉喉涨脑旋,两眼直冒金星,晃了晃脑袋,勉强将手中酒碗怒摔于地。
初九这下明白了,自己不是这几个汉子的对手,心中又怕喝多误事,一脸歉意地朝阿公抱拳,退出了赛列,脸色熏红地站回婉儿身旁。
那几个汉子却依旧继续,喝酒,摔碗,好不壮烈!直喝到第十碗,有两个汉子先败下了阵,到第十二碗时,又败下一人,摊前仅剩的最后两个汉子,同饮同摔,谁也不输谁半分,围观的人群叫好连连,掌声雷动,初九和婉儿也不禁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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