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答不变。比起这个，杰德，你才应该趁现在放下武器，提出和解。再这样战斗下去，手无寸铁的人们一定会再次成为牺牲品。”

“就像您的故乡，叶城那样吗？”

“……你知道？”

“嗯。您的事情我都调查过了。我只说这一句：袭击叶城的绝对不是我的意思。”

“我没有理由相信。不管怎样，只要叛军继续战斗，就会产生第二、第三个叶城。那么，我只有为了尽可能地解救手无寸铁的人们而战斗。”

杰德耸耸肩，大大地叹了口气。

“果然没有妥协点啊。真遗憾。”

“那是我要说的话。你这样的人，应该知道继续战斗下去会增加牺牲吧。然而你为何还要继续战斗？为什么不相信皇帝陛下？”

“你不会明白，叶迦蓝，您曾经只穿着单衣被征兵前去极寒的要塞，在贵族和将军的命令下被丢入战斗的漩涡、被强迫杀人吗？你曾经遭遇过连生存所必须的粮食都被夺走、即使为了活下去做出一点点抵抗也会被立即处死的境遇吗？”

“……”

叶迦蓝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您从出生的那个瞬间开始就太过富有了。您的人生中当然也有数不清的障碍吧。但是，那不过是富有的人眼中的障碍而已。您知道贵族们到底是如何残酷地玩弄农民的吗？

您知道以血汗耕种出来的作物，被轻易夺走时的悔恨吗？

不，为了人民而暗中战斗的你也许还能得知。但是其他贵族呢？你知道现在这个国家里到底有多少名农民出身的官员吗？”

“……不知道。”

“是零，一名也没有。那些人民，怎么可能理解我们农民的苦境？就算暂时何解了，迫害一定还会继续。所以，我们必须通过战斗让他们见识一下。见识一下区区农民的力量。

我还没有乐观到认为以全王国为敌也能胜利。我们的存在如沙地上的楼阁，可以的话我也想现在马上停止战斗，让士兵们全部返回故乡，回去当农民。但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不能收起剑。”

“……确实，我不了解农民的一切。但是，你们也不知道。不知道皇帝殿下和太子殿下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得尽可能美好而如何日夜苦恼。我想要帮助他们。如果叛军挡在路上，我就会战斗。仅此而已。”

“很遗憾。”

“再说下去也是没用的。感谢您前来。今天感谢您在这里看着斡纳老师的面子上放过我一次，不过下次就无所谓了。为了我们各自相信的东西而赌上性命这样如何？”

“……明白了。也谢谢你让我听到了叛军宝贵的内情。但是，现在见面的时候我会全力拿下你的首级。”

“嗯，没关系。”

杰德转向斡纳，说道：“斡纳先生，对您能提供这个场所，谨表谢意。”

“你不必谢我。我不过是为了弟子做了需要做地事情而已。我告诉你，虽然退休了，但我依然是对这个国家宣誓效忠的将士，曾经好几次烦恼于要不要捉住你交给雪国军，你给我记住。”

“遵命。我发誓会立刻离开，再也不出现在这里了。”

杰德再次优雅地鞠躬，用中指扶正眼镜离开了。

“叶迦蓝。”

在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之后，斡纳平静地说。

“……什么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做的事也许接近于对祖国的背叛。”

“而且如果不是老师把我叫到这里来的话，我也没有机会见到杰德。”

“那么……你能理解吗？”叶迦蓝无力地摇头。

“说实话，我依然迷茫。现在依然不住地想，是不是应该立刻追上杰德将他杀掉。但是，我有一位重要的主人，她告诉我不能忘记慈悲之心。为了不背叛那位主人，我想今天就这样吧。”

“是吗。”斡纳将剑收入鞘中。

然后他正面看向叶迦蓝。

“我要告诉你我为何没有斩杀祖国的敌人、那位杰德，而是将他引见给你。我现在已经退休了。老兵就该离开，不该再干涉这个国家的事物了。我是这样想的。”

“那么……您为什么要阻止我斩杀杰德？”

“其一，是因为不愿违背武术道。杰德是带着被我杀死的觉悟，仅仅为了对话而来到这里的。他没带一件武器。不论有什么理由，杀死他都是在否定作为将士而走过的道路。我不想让你后悔。”

“这一点我也不是不理解。您刚才说其一？还有别的理由吗？”

“有的。我认为这对你来说是必要的。”

“……这话怎么说？”

叶迦蓝不明白他话中的意味，问道。

斡纳没有回答。

他移动自己的轮椅，捡起一块由于叶迦蓝掀翻桌子而掉到地上的馒头。

然后他把那个馒头递给叶迦蓝。

“叶迦蓝，这个馒头到底是谁生产出来的？”

“……是农民们，对吧？”

“没错。而你为了保护农民们而挥剑。但是，杰德也是为了保护农民而战斗。不要忘了，你和杰德的立场确实不同，见解也不同。但是，归根究底，你和杰德，在保护这个馒头上是一样的。”

叶迦蓝不禁说不出话来。

“这个……确实，也许是这样……”

“所以叶迦蓝，我希望你能成为视野更加广阔的女将士。成为不光是战友，连敌人都为之考虑的将士。那样的话，即使今天放过了杰德而使叛乱延长、让更多的手无寸铁的人沦为牺牲，日后也能以解救更多的人的形式结束这场战斗。对，我相信。”

斡纳把剑递给叶迦蓝。

“这把剑还给你。抱歉啊，擅自使用你重要的剑。”

斡纳的身影再次和苏摩太子重叠了。

同时，叶迦蓝想起来杰德说的几句话。作为贵族而生的人，无法理解农民的劳苦杰德是这样说的。

也许确实如此。贵族和平民。只要他们无法互相理解，无法填补其中的差距，他们就会持续对立。所以杰德说了：现在不能放下武器。

那么，理解他们为何不能放下武器的原因，进而制造出他们可以放下武器的情况才是必要的。

叶迦蓝觉得自己明白老师准备这次会见的用意了。

她握紧手中的馒头，为了不浪费而张大嘴巴一口气吃完。她和杰德，都是为了这个馒头而战斗的。只有这一点是明确的事实。斡纳想说的就是这一点。

叶迦蓝像是面对主人一样单膝跪下，恭敬地接过那把剑。

“老师，作为您的弟子这件事，我至今依然为之骄傲。”

眺望着叶迦蓝与斡纳的对话的潘多拉飘到宅子的外面在宅子的上空自言自语。

“可恶的叶迦蓝，她就是不理解我的主人建言的真正意思。”

一旦杰德死去叛军就会立刻瓦解，这是事实。

但是现在杰德死亡、叛军败北的话，一定会再次追究他们杀害大贵族冥沧王的做过。就像杰德说的那样，一定会卷起一阵以复仇为名的死亡旋风。

复仇会招来复仇。那样的话依然会产生新的叛乱。这才正是主人天神大人期待的发展。

不过，杰德那样杰出的统帅者不可多得。连天神大人都无法预料到会不会发生这次这么大规模的争端，从这一点来看叶迦蓝没有杀死杰德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不只是如此，天神大人还担心另外一件事。

从杰德自己口中听到了叛军成立经过的叶迦蓝，今后还能否像以前一样挥剑，让他人流血呢这是个疑问。

以复仇为动机而战的话没有问题。但是，若像斡纳说的那样拥有了广阔的视野的话，拿的剑一定会变得迟钝。

因此他给出了建言，杀死杰德。为了不让叶迦蓝听到他说的话。

“另外，可恶的苏摩，如果不是那个小子灌输的慈悲什么的，叶迦蓝也会成为更加顺从一些的仆人吧。”

白夜像小孩子撒娇一样撅起嘴。

但是，他的脸上立刻又浮现出和少年外表极其不相符的妖冶笑容。

“算了。真因为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更加期待看到叶迦蓝会走上哪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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