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微风拂过，惊起树枝的些许颤动，让落在上面的鸟儿不耐烦地张开翅膀离开。

一名老者推着眼前由木板拼凑起来的小车，脚步蹒跚的走在树下，路线歪歪扭扭，倒像是在这深山老林迷了路。

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老者疲惫的停下动作，转过身来背靠着树干，抬起头来看向左侧的头顶。

秦军的甲胄看上去有些笨重，再加上一副模样狰狞的青铜面具，让飘飘然站在枝头的田言显得突兀违和。

“如何？”

沙哑的声音在这荒郊野岭中更添一丝诡异，然而靠着树干的老者却似乎习以为常，微微佝偻着身子，开口回答道：“有些急了，如今的重心在墨家与蜀山上。”

无视此人言语中的提示，田言对此毫不在意，紧跟着继续问道：“结论？”

“惊鲵大人乃是罗网的重中之重，提出如此要求，自然是可行。”

老者似乎是有些激动，扶着胸口咳嗽数声，虚弱的反问道：“能借助你田家大小姐的身份控制住北冥子的弟子，这买卖足够罗网下定决心。”

“甚好，莫要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

得到答案的田言没有多做停留，藏在青铜面具后面的清冷目光扫过老者，跟着山中轻微的风，一同消失在此处。

知道田言已经离开的老者倒是没有立刻撤离，起身继续推着眼前的小车朝左侧走去，就像是得到了指引的迷路之人。

……

木窗的声音轻轻一响，正在桌案前练字的清转头看向左侧，一身轻甲的田言已经回来。

手中的惊鲵被田言放置在头顶的悬梁上，直接将颇为厚实的白色长袍套在轻甲外面，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破绽。

“需要惊鲵身份的时候就把外面的披风换下来，怪不得动作这么快。”

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清缓步站起身来，在田言有些冷淡的目光中伸手摸向她的腰肢。

轻甲的材质显然并不简单，隔着外面的白袍几乎感觉不到里面居然还穿着一层甲胄，也让清不由得啧啧称奇。

瞥了一眼仿佛没见过世面一样的清，田言抬手将长发盘起来，跟着开口说道：“计划已经确定，你的名头倒是帮了大忙。”

迎着田言精美干练的模样，清轻笑着开口说道：“天宗弟子已有百年不曾出世，可有不少人都盯着呢，罗网那边怎么说的？”

“罗网的计划是在解决掉墨家和蜀山后再将目标转向农家，而想要让他们提前动手，就需要一个足以让他们调整计划的诱惑。”

侧过身来陈述着人心盘算的田言平静而冷漠，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客观的继续说道：“道家天宗的弟子爱上田家大小姐，从而愿意听命于我，可以为罗网所用，这种诱惑罗网无法拒绝。”

感觉到自己穿出去的人设似乎有些不对劲，清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说道：“真真假假最难被戳穿，他们倒是相信你。”

“他们知道我绝不会背叛罗网。”

闻言的田言微微一顿，望向清的目光稍微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继续的开口说道：“我母亲是前任惊鲵，在一次任务中爱上了她的目标并生下了我，也因此遭到罗网的追杀，被贪图美色的田猛所救。”

清虽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大概，然而看着田言如此面无表情的陈述这些事情，却仍旧不由得心头一颤，伸出手来抓住田言的小手。

“阿赐出生那夜田猛对母亲的逼迫，都被我躲在窗外偷看到了，然后没过几年，母亲就失踪了。”

握住清的左手愈发用力，田言的心中显然没有表面上如此平静，在停顿数秒之后继续说道：“后来我联系到罗网，他们说母亲的下落掌握在他们手中，想要得知的前提是成为新的惊鲵。”

这句话让清也跟着一愣，回想起东皇太一那封信中的所言，罗网使用了一个看似无解的谎言，让一名天字杀手为其效命。

看着田言深陷其中的样子，清拉着她的小手走到床榻上坐下。

被忽然拉着坐下的田言有些奇怪的看向清，望着清从怀里探出来一封书信，在看到这封信的第一眼她便愣住了。

这是魏国出产的布帛，她母亲一直以来写信都是用的这种材质，仿佛是为了纪念些什么。

“阴阳家送来的信，是真是假，你应该能够分辨，记住，有我在。”

将手中的书信递给愣住的田言，清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让田言依靠在她的肩膀上缓缓打开书信。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言语，握着书信的双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这种可能性是田言从来不愿意相信的，罗网也知道她绝不可能赌她的母亲已经死去，这种薄弱的合作关系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迎来了让人惊讶的坚固。

身子都有些忍不住的微微颤抖着，看完正封信的田言缓缓地闭上眼睛，她早已经习惯将一切情绪波动藏起来，只是这次还有些困难。

搂紧怀里的田言，清能够感受到田言身上传来的痛苦，轻声地开口说道：“言儿，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呢。”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从小到大只能一个人躲起来独自承受的田言在这次终究没有隐藏成功，扑倒在清的怀里，眼泪顺着眼角落在清的胸口。

抬起手来轻轻的揉捏着田言的脸颊，即便留下泪水的田言仍旧没有出声，似乎这就是它最后的倔强与坚强。

正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老天爷也在尝试着为此刻的气氛添砖加瓦，可惜祂小瞧了田言内心的强大。

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趴在清怀中的田言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从迷茫到恍惚，最后回归冰冷的平静。

感觉到怀里田言的变化，清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痕，看着转过头来的田言，低头轻轻一吻。

冰冷的目光在看向清时不由得柔和了许多，看着清满是心疼与犹豫的眼神，田言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仿佛是冷冰的湖泊迎来一阵春风变得万物复苏，清看着田言如沐春风般的模样，他能够感觉到田言身上的枷锁与面具已经全部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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