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苏宁枝瞳孔骤缩,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画面。
从徐长青和陆月儿认识到提亲、择日、成亲、再到拜堂的时候朝着她和徐久安磕头,乃至洞房花烛夜、生了对龙凤胎,满月之喜跟亲戚朋友、五邻六舍炫耀...
“青儿,小孙子太多了,为娘抱不下了。”苏宁枝无声呢喃道,满脸都写着幸福与欣慰。
彼时,从圆桌的对角传来女子道歉的声音,将她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啊,伯母抱歉。”
陆月儿双手捂脸,羞愧的解释道:“我娘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太过想念,所以才不小心喊错的。”
徐长青方从震惊中恢复,本以为是她不小心口误了,没想到还有隐情,转念一想,她的娘亲该不会...
徐久安绷紧的身体旋即一松,往旁边倾斜,暗道:“没想到这小姑娘...”
听闻此言,苏宁枝愣了一愣,怜惜的讲道:“没关系,你就把徐府当成你家,把我当你娘看待好了,咱不提伤心事,吃饭吃饭。”
陆月儿抿了抿嘴唇,表情忽的有些黯然:“嗯,谢谢伯母,等我去京都看望娘亲的时候,也让她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
于是,这顿飧食在略显怪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徐长青自然是吃的饱饱的,而陆月儿竟然将饭桌上的所有饭菜、糕点、水果一扫而空。
甚至,意犹未尽。
既然把她完完整整的骗了过来,肯定要安安稳稳的送回去,出于负责的心理,徐长青便跟陆月儿一起出门了。
待两人走后,苏宁枝对徐久安淡淡道:“这姑娘人长得倒是没问题,就是看起有些杂愣愣的,弄得人一惊一乍,而且...”
“好能吃。”
徐久安扯了扯嘴角,感慨道:“我怎么觉得这小子跟她真没什么关系啊,不会是为了吃顿好的把人家给骗过来吧?”
这位老父亲觉得自己的儿子真做得出这种事情,正所谓知子莫如父。
“...有可能。”苏宁枝无聊的收拾着饭桌,手上动作一顿,回应道。
“我们是不是太夸张了,应该是从来没见过儿女带外人回家的缘故?”
“你说呢?”
......
临安城里,除了钟鼓楼,最有地方性特色的一抹风景该是廊桥了。
有别于宅府里的观赏性廊桥,坊市间为了通行方便而建造的流水小桥,真正意义上的廊桥建在河岸旁,可供人遮阳避雨、渔樵闲梦,甚至能够用以文人聚会,在廊桥下品茗酌酒,畅谈言欢。
这一切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廊桥有个顶,好比房屋有“顶”,才可称房屋,不然的话便是方至了。
至于廊桥又被称作“亭桥”的缘由,便是在廊桥的周围布有许多亭子,种类诸如三角亭,十字亭,八角亭,名字好听点的叫醉翁亭、流觞亭,直白点的比如水上亭、湖心亭。
倒也没什么稀奇或是难听的名字。
此时,落月廊桥旁的“山沟沟亭”。
徐长青和陆月儿正坐在亭下歇脚,借着亭檐旁边挂的灯火,偶尔望向水中明月,偶尔看向平静的街边,偶尔的晚风拂过发丝,落在眉前。
忽的,陆月儿轻遮唇口,讲道:“完了。”
“什么完了?”
徐长青将视线从水面收回,望向她道。
“明明说好了不吃糕点的,结果今天吃了这么多饭菜,还有一大堆糕点,要长胖了。”陆月儿苦恼的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腹部,眼神里充满了郁闷。
徐长青上下左右系统性的打量了一番,好家伙,这腰身比应该接近黄金比例了,说明她是那种看起来身上带点肉,但实际上体脂较低的健康姑娘。
估摸着与平时赶路,即运动有关,怪不得这么能吃。
徐长青欣慰的点了点头,随意道:“你这么廋,长胖点也没什么,刚好最近临安猪肉涨价,多吃点才能赶在年前的时候卖出个好价钱。”
“我多吃饭管猪何事?”陆月儿歪了歪脑袋,不解道。
看来她在某些方面确实比较栽楞,徐长青摇了摇头,憋笑道:
“猪多吃饭就能卖个好价钱啊。”
这下陆月儿听懂了,只见她鼓起脸颊,握紧粉拳,旋即又松手道:“哼,介于本姑娘喜欢你...嗝儿~”
“介于本姑娘喜欢你家的饭菜,这次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一命。”
徐长青一拍脑门,无语凝噎。
只希望她以后说话不要断断续续的,不然让人一直听下去,保准要被吓出病来。
静坐了一会儿。
徐长青总觉得廊桥上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们,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但每次侧眼看去,廊桥上都是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走吧,回去晚了你阿爹要揍我了。”徐长青往廊桥处又确认了一眼后,起身讲道。
“为什么我阿爹要揍你?”陆月儿跟着他起身,向亭外的街道走去。
“担心你乱拱别人家的白菜。”
陆月儿这次没有放过他,粉拳落在了徐长青的肩上,轻飘飘,软绵绵的。
待两人的背影从街边化为两个远点,直至经过一个拐角,彻底消失不见。
廊桥上,那位撑着青伞的女子方才开口道:
“你看,姐姐说的没错吧,男人都是负心汉,长得俊的更是如此,薄情寡义,口口声声答应下山后娶你,却把这小娘皮给带回家。”
“我看他不过把你当成小时候的玩伴儿,或者妹妹而已。”
“我的好妹妹啊,你不过是单相思而已,连当妾的机会也没有,他要是真念旧情,早就来沈府找你了。”
女子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哀痛,转而又变成无奈、怜悯,以及...
愉悦。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你且安心睡去吧,就让姐姐来帮你魅惑他,让他今生今世都拜倒在你的裙下...”
......
青江坊附近的夜市。
忙活了一天的周二福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归家,而是跟清道夫同僚们一块去喝酒了。
喝的不是花酒。
干他们这一行的腰子普遍不好,所以不经常去。
周二福本来不想去的,但,这饭局是老赵提出的,说是要犒劳犒劳早上清理青江坊那块的弟兄们,他既不能扫了上司的兴,又能和兄弟增进友谊,最重要的是...
老赵说今晚去喝酒的清道夫,喝醉了明天早上不用来扫尘,给他们休沐一上午,下午正常当值。
周二福心想,这种不花钱吃饭还能休沐的好事,肯定是要去了,即使家里那母老虎嘴碎自己十来句,也是赚的。
挂着“千杯醉”招子的酒肆前,外面摆了张俩小桌拼起来的家伙事,围了一大圈身穿青衫的汉子们,桌上以凉菜为主,醋拌黄瓜、脆皮花生米、糖藕、泡椒凤爪...
汉子们皆是酒酣耳热,拿着酒杯的手都不太稳当,少部分喝的脑袋跟拨浪鼓一样,左右来回晃悠,乍眼一看,还有不少喝空的酒坛子散乱在地上,上面贴着个“高粱酒”的红纸。
缘道是酒过半旬,风儿吹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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