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朗日,当蔚蓝的天边出现第一缕朝霞,临安城的街道巷弄陆续出现了形形色色的行人。
大周律法中有“净道”这条律令。
凡是随意弃灰者会处以金罚,按照丢出的量来计算,虽说没有体罚来的狠,但金罚无疑是让人们养成习惯的最好方法。
由此特设了街道司,加以监管各城池的卫生情况。
街道司成立初期,募集城池里游手好闲的泼皮,孤独寡居的老人充当“清道夫”,专门用以维持街道的洁净。
这也算是改善城里风气的一种做法。
当清道夫是有俸禄的,每月可领两千钱,而且城里的市井百姓们见了后,时不时送予他们瓜果蔬食,或是解渴凉饮。
总之,算得上一分体面的作工。
此时,青江坊。
一位身穿青衫子,脚踩灯草屦的男子正沿着河岸扫尘,每弯一次腰便将地上的尘物用长镵夹起,娴熟的丢入背后的竹筐之中。
此人名为周二福,身材匀称,样貌平平,家住杨武门附近的老凤祥巷弄。
名字的由来倒很简单,大哥叫作周大福,三妹叫周大生,四弟叫周生生,六弟叫周六福。
最有出息的五弟名叫周扬武,目前在县衙里高就,乃是说一不二的捕头。
这份来之不易的作工便是五弟安排的,他未读过书,此前不过是帮人务农的小工,如今也算青江坊有头有脸的人物。
忙活了半个时辰,周二福将额头上的汗水拭去,转而走进了街边的长寿面馆。
“小周来了啊。”
“阿婆,老样子。”
“好嘞,二两阳春面加勺臊子。”
阿婆在襜裳上抹了一把油污,收拾好桌上的面碗,继续忙前忙后。
周二福将长镵和竹筐放在墙边,在邻近的长椅上坐下,与这位同样身穿青衫的老者招呼道:
“老赵头,昨儿在青江坊发生的大事听说了没?”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老汉我自然是听街坊邻居说了的。”
赵老四慢悠悠的挑了一筷子面条,又道:“这不,街道司还让我喊几个清道夫赶早将河堤那块收拾好,据说衙门的捕快守了整整一夜,好家伙。”
“看来今天早上有的忙了。”
周二福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又把老赵的茶水添满,嘟囔道:“老赵你是不晓得啊,昨天下雨我本想早点回家,谁知忘带伞了,便在河边的树下看人下棋,结果碰上了这种事。”
“害,可把我吓得够呛,一晚上没睡个好觉。”
“嘿,那你讲讲这妖怪到底长啥样?”
“哎呀,这妖怪忒大了,比一般的野老虎大好几圈,鲨鱼脑袋,牙齿老长,一脚能把青砖给踩碎!”
“啧啧,老赵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妖怪呢。”
赵老四摇了摇头,“可惜了,要不是阴雨天腰背疼的老毛病犯了,肯定跑来河岸看看热闹,再朝着妖怪的尸首吐上几口老痰。”
“老赵你这是坐着不嫌腰疼,我倒想搁家里待着,不过,那徐家仙师的手段当真了得,看得我热,热血...心都是烫的!”
“你这小年轻,话都说不利索咯...”
赵老四当了二十多年的清道夫,十年前混上了“清街检校”,负责青江坊这块的扫尘。
周边认识他的人大都会叫他一声赵四爷,熟点的便喊老赵头。
他年轻的时候本是游手好闲之人,什么斗花鸡、找大虫、调鸟儿样样精通,后来被县衙抓去当清道夫,一开始还不乐意,谁知干着干着就爱上了这行。
年老后腿脚不利索,又当上了小官,手上的事情便交给这些清道夫去做,闲的时候来青江坊过个早,巡视一趟就去河边的茶寮点壶茶,与茶客们谈天论地。
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老赵我要是晚生二十年,恐怕当不上这清道夫,只能去河边逗逗小姑娘,指不定当了大家赘婿。”
此话一出,总是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茶寮内外都布满了快活气。
“小周,汤面来了。”
“麻烦阿婆了。”
“不麻烦不麻烦,慢些吃,别烫着嘴。”
周二福接过面碗,将桌上的污迹拂过,忽然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件奇事,于是道:
“诶,老赵。前些日子我去灰坑埋灰,听到些怪声,本以为是老鼠在叫,现在想想,像是孩童在哭啼。”
“此事该不会...与妖怪有关?”赵老四面色一紧,揣测道。
“妖,妖怪?”
周二福被他说的话吓了一跳,手上的筷子都落在了地上,颤声道:“老赵,你不会是在吓唬我吧?”
“玩笑话,莫当真。”
赵老四摆了摆手,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老汉我当了几十年清道夫都没有见过妖怪,你怎么会天天碰上,指定是将灰坑附近野猫野狗的哭声给听错了。”
“也是,也是。”
且听此言,周二福放下心来,捡起地上的筷子擦了擦,语气镇定道:“咱不过是一介凡人,真有妖怪也害不到我头上来。”
......
朝阳升起,徐府的屋顶出现一只公鸡,独脚站立:“咯,咯咯~”
只见这公鸡大红鸡冠,身上五彩斑斓,赫然是徐南春养的两只彩鸡中的一只。
一想到陪伴自己多年的母鸡被煲汤,打鸣声不由变的哀伤,激昂,卖力...
现在已是辰时,公鸡打鸣足足晚了一个钟头,缘道是徐南春将这它调教的好,按照徐家的作息时间打鸣。
望着透过窗户的余光,徐长青下意识揉了揉眼,从床上起身,简单洗漱后步入中堂。
“爹,娘,早安。”
徐久安和苏宁枝微微颔首,示意道:“今天起的早,出去买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家小笼包,趁热吃。”
徐长青莞尔一笑,端起桌上洒了葱花的咸豆腐脑酌上一口,依旧是从前的香味儿,再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沾了辣椒和醋,肉嫩饱满,一口下去整个人都精神了。
提起小笼包,临安人更喜好叫“小笼馒头”。
个头虽小,但用料多,除了肉以外还会加些时蔬、芝麻,做法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无非是开粉时用滚水渌熟,才能做到皮薄透亮。
自然也没有哪里更正宗的说法,大街小巷的早铺前都会摆个蒸笼,白雾腾腾,鲜香四溢。
等徐长青吃罢饭后,才看到徐远志的身影,与他打了声招呼,便跟着狱丞老爹一块出门上班。
至于徐南春,她正常是要赖床到巳时才会起来,偶尔会到午时,一般这个时候苏宁枝便会拿着扫帚打她的玉腚了。
“哟,稀奇啊,大少爷今天赶早出去?”
马车前,老宋叼着根油田,乐呵的讲道。
“没办法,昨日为民除害,镇妖司非要拉我进去作工,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徐长青打趣道。
徐久安拍了怕他的背,笑道:“明明是迫不得已好吧,我听说来了个益州巡抚,这么大个官摆在那里,不是让你做什么就歹去做?”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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