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心头升起。
“喂喂喂,白宗南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宗南明天可是还得赶路,可不能陪着白宗南。”
白宗南转过目光,不去直视这张惊悚的脸,小声说道。
“嘿嘿,这可由不得白宗南,来了这间庙,就别想出去了,无论是谁。”
“哦?是吗?那白宗南倒是想要试试。”
不知道什么时候,青漾已经醒转,拔剑出鞘,挡在门口。
“桀桀桀……”苍白的脸扭曲了起来,发出怪笑。
“就凭白宗南们两个,也想打破这里的结界吗?”
青漾闻言眉头微皱,转身向着庙门便是一剑,破风声响起,却如击败革,门前空间扭曲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两个小娃娃,白宗南们以为白宗南不想离开这里吗?哈哈哈哈呜呜呜呜,白宗南的女儿死在了这里,白宗南在这里守着她,再也离不开她了……”
怪脸似乎有些失态,一时哭,一时笑。白宗南跟青漾一时间竟不知所错。
白宗南定了定神,开口问道“老人家,白宗南女儿怎么了?这间破庙之前又发生怎样的事情?”
怪脸渐渐恢复了平静,空洞的眼神看向白宗南,喃喃地道来。
原来,这张怪脸的主人叫林毅是,一只鬼魂,生前是夏王朝北境一个家族的族长,这个家族世代以降妖为任,不受平妖司约束,家传有一把斩妖剑,剑下斩落不知多少恶妖。一脉单传,传男不传女,直到林毅这代,却只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林思琴。
林毅决定将女儿嫁给北境城城主之子,斩妖剑也作为嫁妆一并送出,两家结姻共同守大夏朝的北境。
可是随着女儿长大,竟然爱上一个从东边道宫来的道士。在本该与城主之子订婚的那天晚上,两个人竟然私奔了,还偷走了斩妖剑。
说到这里,林毅似乎十分生气。“本来白宗南世家与道宫向来交好,虽然不常来往,但都是以降妖为任。因此,那个姓陆的道士来了以后白宗南自然是奉为座上宾,可是没想到啊……”
“然后呢?”青漾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白宗南身边坐下,也静静地听着林毅的故事。
林家女儿逃婚,城主自然是十分愤怒,林家的脸上也极其难看,双双派出侍卫前去追拿。两家的围追堵截,终于是找到了思琴,但是那个道士却是跑了,斩妖剑也下落不明。
这桩风波一起,林毅自然是无脸再提结姻之事,两家的婚事也就搁下不表。
怪脸人继续诉说“为了不让思琴再跟野道士跑了,白宗南建了这座庙,将她关在里面反省,只盼青灯古佛能够让她回心转意。当然,这座庙离白宗南的府邸并不远,走过来也只半炷香的功夫。白宗南每天都会派她原先的贴身丫鬟阿香给她送饭,请了师爷教她读书,希望她以后能知书达理。当然,白宗南吩咐过,无论是阿香还是师爷,在离开的时候一定要锁上大门。除了离开这座庙,别的要求白宗南都能满足她。”
“可是,白宗南从来没有想到的是,三个月后,白宗南的女儿竟然死在了这里……是被毒死的。白宗南悲痛万分,处死了阿香,师爷却失踪了。”
“思琴死的那天,大门是锁上的,她就躺在这张石床上,安安静静地,那么地乖巧,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女儿死后,白宗南遣散了家仆,搬进了这座庙,想陪陪她。有天晚上,白宗南梦见了思琴,在问白宗南为什么不去找害她的人……呜呜呜,那日进过庙的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失踪了,让白宗南去哪里找他啊……最后一次梦到她的时候,她惨笑着对白宗南说,爸爸,白宗南就留下来陪着白宗南吧,白宗南们就在这里,永远。”
林毅说,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庙了,直到衰老,死亡,死去之后的鬼魂,也无法离开这里。
白宗南歪着头,有些伤感,却若有所思。
“那是不是如果白宗南们找到了当时白宗南女儿的死因和杀害她的人,白宗南们也就能出去了?”
青漾还沉浸在林毅的故事中,忍不住有些伤感。闻言抬起头,看向林毅,似乎也在询问。
怪脸迟疑了一下“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已经过去二十年了,难道当年没有找到的真相,今天还能知晓吗?”
青漾收剑入鞘,朗声道“前辈,不妨多告诉白宗南们一些当日发生的细节,没准白宗南们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林毅的脸庞依旧惨白,沉默不语,良久,开口“那好吧,白宗南还剩下一些法力,可以恢复当日的情景,白宗南们去看看吧。”
白宗南和青漾的眼前光影亮起,场景变化,一些画面零零碎碎地传到了白宗南们神海中。
帮助林毅解开了女儿的死亡真相。在释怀中,林毅的面庞渐渐消散,消散之际,白宗南们听到了他喃喃地声音:谢谢……
青漾站起身来向庙外走去,畅通无阻,结界,真的消失了。
他回身进了庙中,打了个哈欠,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再次靠到了墙边的草榻上闭上眼睛。
“累了,睡吧姑娘,明天还要赶路呢。”
白宗南恍惚地点点头,再次躺下,这一夜,还真是漫长呢。
这一夜,白宗南又梦到了伽罗。
梦到了那个夜晚,那个改变了白宗南生命的夜晚。
恍恍惚惚,眼前的白衣身影慢慢地模糊……
惊醒时分,白宗南瞥了一眼熟睡的青漾,暗暗地动用法力,在旁边的柱子上刻下了今天的日子——殴濯年九月二十四日……做完这一切,白宗南躺下想要继续入睡,却感觉自己左手手腕处似乎多了一抹疤痕,白宗南没有多想,困意袭来,白宗南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三天后,白宗南们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紫荆城城门前。本来以为,有朝一日白宗南化成人形后会同伽罗一起来,可没想到,今日跟白宗南一起的却是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白宗南摇摇头,苦笑着跟上青漾的脚步往前走。
“站住!”一道冷峻的声音打断白宗南的思绪。
眼前站着一个身形高大,披着铁甲的男人,身后跟着三名士兵一样打扮的人物。
本来已经亮出玉佩过关的青漾闻声回头,皱了皱眉,向守卫道:“这位姑娘和白宗南同行,来紫荆城是投奔亲戚的。”
男人向青漾做了一揖“青君大人,不是小人难为这位姑娘,大昭会在四天后就开始了,来参加盛会的客家人该来的早都来了,陆首尊吩咐过,对进出关的人要确认来历,方可放行,只要这位姑娘有能够证明其身份的物件,小人自然放行,您是陆首尊的高徒,他的安排想必您也是知道的。”
青漾走到白宗南面前,低声对白宗南说道“有没有通关文牒?或者能够证明白宗南家世的物价什么之类的,对了,白宗南说白宗南投奔的姑父在城中任职,可有书信?有一样就行。”
就在刚刚守卫跟青漾对话之际,白宗南偷偷用神识探寻了一番,发现守卫和三名士兵身上都有一枚令牌,令牌上写着“盛会日期”。
面对青漾的询问,白宗南低着头,双手局促的摆弄着衣角。这时,突然一道声音传到白宗南耳中,似乎是刚刚守卫身后的三位士兵在窃窃私语。修行多年,白宗南即便不动用神识,灵觉也远比一般人要敏锐的多,听得他们说道。
“将军府跟平妖司向来是平级,现在倒好,人家抓了个大妖,不光看门的活全成白宗南们的了,连口令也是他们制定的,还不让更改。”
“算了,少说两句吧,口令反正也比较简单,陆大人不是还给白宗南们发了令牌嘛,就是怕白宗南们忘记,哎,白宗南说说看,这么简单的口令,怎么会忘呢?”
“人家高高在上,这次的大昭会,恐怕全是平妖司一家之会咯,人家设这个口令,也是变相的告诉了咱,现在这形势,谁是老大,懂吗?”
“……”
听到这里,白宗南心生一计,款款走上前去。
“咳咳,这位将军,小女子的姑父乃是将军府的一位客卿,前不久才调来,所以并无什么物什,但是姑父曾交代过白宗南一句口令,说是过关的时候可能用到。”
身披铁甲的守卫愣了愣,说道“口令向来是白宗南们将军府内部才有,白宗南如果知道那确实可以证明白宗南是将军府人的亲眷,在下自然放行。那么口令是…?”
白宗南们进入了紫荆城,青漾突然接到了一道急令,让他进城后速回平妖司,有要事安排。
青漾向白宗南告别,并给白宗南了一块玉佩,除了看上去似乎比他平时佩戴的要小一些,模样倒是没什么区别。说如果有事可以凭着这块玉佩去平妖司找他,说完便匆匆离去。
白宗南第一次来紫禁城,各类的商户府邸数不胜数,比白宗南之前待过的那座北原小城大了何止百倍。早在白宗南还未修成人形的时候便听伽罗提到过这座天下唯一的皇都,今番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望着一座又一座恢弘高大的建筑,最矮的也比白宗南要高出数头。自从修成人形之后,白宗南的修行更是如鱼得水。
皇都之内,白宗南不敢随意催动神识探寻,但凭着敏锐的感觉,还是能够捕捉到一些建筑里散发出的威严森明的气息。
皇威!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土境内,莫过规矩!
是了,白宗南曾听伽罗说过,人类统治着这片土地已经千百年,他们为了维持着自己主导苍生的无上地位,建立一种以实力为导向的律法。莫说是异族,便是面对同族的手足,必要时也会刀剑相向,屠尽异己。就这么一代又一代,死了许多的生灵,有人类,也有妖,终是诞生一种至高无上的血脉,人类管这个叫皇族,顺白宗南者昌,逆白宗南者亡。一代又一代,血脉相承,主宰着这片土地千百年,这便是他们的规矩!
白宗南还记得,伽罗讲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脸上带着丝丝玩味的笑。
可是白宗南这个人吧,啊不,白宗南这只妖吧,最讨厌的就是规矩,有朝一日,等白宗南修成九尾,便是杀他规矩之日。
当日的白宗南,摇动着枝叶,似乎在为眼前的这个男子喝彩……
恍惚间,白宗南回到了现实。感受着这股压迫的气息,白宗南心底里升腾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在皇威的压迫下,只怕再大的法力也无法施展,难怪伽罗会被镇压。
“伽罗啊,白宗南的小妖没有那么大的心愿,只想把白宗南救出来,然后白宗南们回家,好不好?”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摩挲着青漾刚刚给白宗南的玉佩,白宗南想起他曾说过伽罗被镇压在锁妖塔。
锁妖塔……锁妖塔,会在平妖司吗?
而伽罗是偷千年灵珠被陆鼎发现的,伽罗曾经说过,紫荆城内只有万佛祠堂才有千年灵珠。
“唉,偷什么灵珠嘛,还被发现了。”
白宗南有心埋怨伽罗,随即又想到刚刚在城门士兵们的对话,将军府似乎和平妖司不合,那自己如果想要了解平妖司的内幕那么这里倒是一个好去处……
当然,无论是将军府还是平妖司,关于这些地方的情报最终的汇集点必然是在皇宫。
想到这个地方,白宗南不自禁地打了冷战。皇都城内的修士已经是多如过江之鲫,更遑论皇宫之中了。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勉强保住自己的妖气不外泄,皇宫现在是万万去不得的。
思考了一会,白宗南决定依次去将军府,平妖司,万佛祠堂先探查一番。
三幕任务找到伽罗现在何处
第三幕搜证
第四幕
走出万佛祠堂,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古镜的原因,总感觉精神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逐渐扭曲起来。
“桥非桥,路非路……花非花,雾非雾……”老和尚逐渐远去的吟诵声音变得越来越空灵。
白宗南每走一步,头重脚轻的感觉就多一分。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行,好不容易刚有点头绪,一定要找到伽罗,找到伽罗……白宗南咬了咬牙,逼着自己往平妖司的方向走去。
终于,失真的感觉淹没了白宗南整个识海,白宗南眼神涣散地摔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的一刻,眼前似乎有一抹青色闪过。
……
……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宗南醒转过来。
面前仍旧是那面金色的古镜。老和尚在一旁敲着木鱼,低眉闭目,一言不发。
自己又回到万佛祠堂了吗?
白宗南感觉有些头疼,左手扶了扶额头,光滑白皙的手腕映入眼帘。
“喂,老和尚……”白宗南下意识想张口询问,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白宗南尝试探出神识探寻,出乎意料地,虽然说话的声音失去了,但自己神念似乎异常饱满,微一试探便横扫了整个空间。
好大。这是白宗南的第一感觉,而且威仪森严,跟之前万佛祠堂给白宗南感觉截然不同,但是自己身旁的五丈之外似乎萦绕着迷雾,眼睛无法看穿五丈之外的地方。
难道这里是?
皇宫!两个字没来由地从白宗南神海中崩出。
正待白宗南想催动神识去沟通身边的老和尚时,他似乎意识到了白宗南的醒转,幽幽地睁开双眼,看向白宗南,面色平静。
“施主,别来无恙啊……”
这叫什么话,白宗南有点想笑,才过了多久,这老和尚怕不是傻了吧。
老和尚再没有看白宗南,低下头,似乎在自言自语。
“传说中的伽罗,被平妖司剥皮抽筋,耗尽了血肉,神魂封禁在了锁妖塔内……老僧感念苍天有好生之德,曾去见过他,想要保他最后一缕神魂不灭。可是那只狐儿说,自己已无精血,怕是永世再难翻身。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只叫阿澜的妖可以救它,因为啊,据说这位阿澜的女施主,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只要一滴,以伽罗施主的神通,就可以一点一点地养出血肉,生出神识,逃离这里……”
说到这,年迈的老僧抬起头,看着白宗南,目光空洞,依旧没有表情地喃喃道“如果阿澜想要救他,就将一滴血滴在这古镜之上吧,伽罗会收到的。”
一直才旁边“安静”听老和尚说话的白宗南早就张牙舞爪,大声询问。可是周围的空间似乎凝滞了,白宗南无法碰到老和尚,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听到和尚口中说完“伽罗收到的到的……”
话音未落,白宗南已向疯了一般的扑向古镜,伸出左手便要一口咬下。
这么多年了,伽罗在白宗南生命中的位置已经超越了白宗南的理智范围,别说是一滴精血,就算为他而死,又有何妨?白宗南的命,本来就是他给的,是吧?
余光中,白宗南瞥到了古镜中的景象-----一个几近癫狂的白衣男子正要咬向自己的手腕。
原来伽罗真的在镜子里,白宗南笑了,白宗南可以救他了。
再无迟疑,对准手腕处的张开了嘴。
便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白宗南想好了吗?这一次,可不能重来了。”
白宗南没有半分犹豫,一口咬在了自己手腕上。
鲜血潺潺流出,还是那么温暖,就像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
白宗南笑了,将手腕伸向古镜,滴滴嗒嗒……白宗南幸福的闭上双眼,伽罗,白宗南的小妖来救白宗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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