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将屏幕上属于路明非的解析图关掉,露出下面自己的那张。
他敲击一下回车键,一瞬间,会议室中所有电脑屏幕全部刷新,一秒后,路明非解析的那张三维地图重新显示,只不过上面多出了诸多细细碎碎的红色线条。
被解析出来的机件在诺玛的模拟下运转,旧的道路封死,新的道路生成。立即有人发现,这些细碎的红色线条正以一种复杂的规律运动,最后向一起聚集,将要聚成一条直线。
这是一条道路,最终通向青铜城外的道路。
有人看穿了这巨大无比的图纸和数不清的机件运行规律,提前勾画出最终的出口——那是一条笔直向下的通道,执行部的专员得下潜45m,从青铜城的最下方钻出。
地图的右下角标着,“路线解析由顾青山完成”。
顾青山的眼角止不住流下泪水,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施耐德教授立即带着医疗团队上前为他检查。
“可能只是精神使用过度有些透支,刺激到了大脑。”医生检查后得到这么个结论。
顾青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屏幕上的红色线条逐渐汇合,这一步原本应该是由“钥匙”完成的。
路明非使用black sheep wall只解析出了青铜城的运转情况,却没有为叶胜和亚纪找到最终的出路,紧急关头,是钥匙在船上指出了线路。
如今,顾青山将这一步骤提前了,和“钥匙”不同,钥匙靠的是言灵,而顾青山靠的是灵视。
就像眼前有一扇门,有的人掏出万能钥匙轻易撬开门,而有的人力大无穷,硬生生的用肩膀把门撞开,后果是肩膀撞出淤青,坏一点还有可能骨折。
繁复的运行图纸连带着标红的线路一同被发送到了飘在夔门间的摩尼亚赫号上,海量信息通过生物电传输,被水下百米深处的叶胜接收。
一瞬间,叶盛的脸色涨得通红,巨大的痛楚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叶胜觉得自己要爆掉了。
“出口在下面!”
“叶胜、酒德亚纪,准备脱出!”叶胜的声音传回前舱。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控制室内,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顾青山的心沉入谷底。
身为绝无仅有的s级,路明非确实不负众望,用black sheep wall解析出了青铜城的运转情况,但是按照原本的节奏,这并不能令叶胜和亚纪脱困。
当地图传到水下二人组那里时,他们的氧气只够支撑三分钟,这三分钟可以让他们从青铜城里脱出,但不足以让他们从水下百米深的地方浮出水面。
即使顾青山提前完成了“钥匙”的工作,这省出的30秒的时间也很难改变最后的结局。
他拼了命的想在路明非使用作弊码之前解析出地图,当然不是为了压衰仔一头,他只是不希望那两个年轻的生命在冰冷的江水中消逝,更不希望摩尼亚赫号折在夔门的江水上,尽管他之前从未见过那条船上的人。
现在看来,还是慢了一步,自己非但没有比路明非快,反而慢了两秒。如今顾青山唯一的希望就是路明非听懂了自己来时路上对他说的话,把输入作弊码的时间提前了。
只有这样,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有意义,才能为水下二人组争取到宝贵的逃生时间。
“距离四十五米!”塞尔玛说,“氧气供应量还剩五分钟!”
摩尼亚赫号上,来参与实习的塞尔玛对着曼斯教授报告。
看来路明非较原本提前了两分钟使用言灵。
“足够他们脱出了。”曼斯教授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我就说他们一定没有问题。”
曼斯教授此时有些失态,他正在前舱里跳恰恰,塞尔玛和大副在一旁也被这欢快的氛围所感染。
“这是极大的胜利!我们毫不费力、完全没有损失的从龙王的寝宫里走了一遭,甚至还有额外收获。”
窗外,暴风雨在漆黑的夜色里肆虐,黄豆大小的雨滴击打在甲板和船舱的玻璃上,水中一道黑影掠过。
“有一点少,但是省着点用应该够。”叶胜解除了言灵·蛇,重新变得精神起来,他看了一眼氧气余量,还有五分钟。
脸色苍白的亚纪点点头。
眼前这人在水里总是格外自信,他是天生的水中健将。中国好像是有个人物叫做“浪里白条”,有时候亚纪怀疑这个男孩儿就是浪里白条转世。
“如果能出去的话……”亚纪想说点什么,她不想再等了,现在每一秒都是生与死在赛跑,她怕再不说自己就永远说不出那句话了。
“我也爱你。”亚纪眼前一暗,一个冰凉的嘴唇贴在自己的唇上,一触即分,叶胜为她带好面罩。
叶胜紧紧抱住女孩,两个身子贴在一起,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青铜滑动发出难听的摩擦声,两人脚下渐渐出现一个洞,亚纪的头埋进叶胜坚实的胸膛里,然后钻入下方的漩涡中。
此时,距离路明非和顾青山解读出地图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在这漫长的半个小时里,没有人说话,控制室的气氛压抑得要滴出水来。
曼施坦因的脚步声和施耐德的呼吸声大概是这里唯一的声源。
路明非并不觉得时间过得慢,他正在和EVA打星际争霸,EVA的水平很高,是不可多得的对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青山终于止住了眼泪——刚刚他的泪腺像是决堤的大坝,眼泪哗哗向外涌出,把施耐德教授吓了个够呛。
他的眼睛红红的,路明非猜想老大这种人大概八辈子都没流过这么多的泪,倒是和奇兰有一拼。
顾青山看见路明非正玩得不亦乐乎。
他有些羡慕这样没心没肺的衰仔。衰仔多好啊,只想今天,不想明天,毕竟明天会发生什么,衰仔怎么可能会知道呢?说不定今天世界就被外星人毁灭了,大家一起死掉也蛮公平的。
“好大只!”路明非突然喊道。
声音传遍控制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这边看来。
“大只?”施耐德教授皱眉,“什么大只?”
“啊,大只就是……在我家乡的俚语里,大只是安静的意思。”
施耐德教授看了看楚子航,又望向顾青山,如果没有记错,他们三个是从同一座城市出来的,甚至在同一所学校就读。
楚子航的目光低垂,他很少和别人对视,大部分时间他的目光都在向下看。
顾青山正在座位上想什么想得出神,没有给他回应。
顾青山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好像漏掉了什么一样。
那种感觉类似于他初中时能想起来自己有某一项作业没写,却死活记不得是哪一科,这种隐隐不安会一直持续到老师拍着桌子问“你为什么没有完成昨天的家庭作业”时才断掉。
总之他现在感觉非常不妙。
“是的,很大只。”施耐德教授点了点头。
现在的控制室仿佛葬礼现场,所有人都在默哀,施耐德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倘若三峡那边一切正常,那曼斯应该已经发来消息了。
也许只是暴风雨阻断了通信?又或者他们成功脱困并且得到了当地政府的救助,不方便和自己这边联系?他用这些理由安抚着自己,可惜毫不管用,他又想起了十年前那场噩梦般的经历。
一根漆黑的脊背从水中浮现,尾椎骨的每一块儿都如嶙峋的奇石,泛着金属光泽。
曼斯·龙德施泰特手中拖着黄铜罐,看着酒德亚纪的长发在水中散开,然后像地上的塑料条被吸尘器猛然吸进去一般,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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