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虽是玉盘城本地人，但在家乡开办医馆只有最近这三年，之前几十年则是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磐石城经营医馆，而且那时他坐下不止有八名弟子。

只是三年前发生了一场重大变故，有几名弟子不幸殒命，之后赵景便携着剩下的人和物回到玉盘城，开办了华寿堂。

小宝就是其中一名死去弟子的孩子，赵景认他做了孙子，也确实把他当亲孙子疼爱，所以哪怕是嚣张跋扈的张良才也得让着他。

“听闻小宝年仅十岁便已踏入调息期成为武者了，绝对是天赋异禀，大家都说赵老手上的保举名额肯定有他一个。”乔岗松语气中满是佩服。

十岁！武者！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王衍叹了口气，问道：“保举名额又是什么？怎么我才出去一会儿就错过这么多信息？”

乔岗松半是鄙视半是羡慕地斜视着他：“呵，王兄有佳人相伴自然忘了时间，我等只能苦哈哈地一边干活一边瞎打听咯，又没别的事做。”

“乔哥我错了，待会儿请你们三个人一块下馆子，你快告诉我吧。”

“又吹牛，你有那钱还来做杂役？”乔岗松笑着摇摇头，“你应该知道药铁商帮每五年一次的弟子选拔大赛吧？通过选拔的人就能成为商帮的正式成员，所以每到大赛之时全城乃至全青塔峰地界会有数不清的人参赛。而选拔分好几关，每关都要淘汰大把的人，但如果你被保举了，就能直接晋级最后一关，至少是个入门弟子，你说这名额宝不宝贵？”

他伸出五根手指：“而馆主因为曾任炼药堂执事，颇有地位，又多年不在城里从未使用过这一特权，所以手里攒着五个保举名额嘞！”

“我记得再过一年多就是举行新一届选拔大赛的时候了吧？到时候估计医馆会被登门拉关系求名额的人踏破门槛啊。”

“那肯定的啊……”

两人聊着聊着，日渐西沉，到了黄昏时分。

“走，吃饭去。”

乔岗松拉着王衍向后院走去。

此时院落中摆好了三张大桌，不少人已经落座。

中间大桌坐的人年纪都在四十岁以上，个个气度沉稳颇有大师风范，都是赵景的亲传弟子，华寿堂的镇馆大夫；左边大桌坐的则多是青年男女，衣着不是绫罗就是绸缎，他们都是大夫们的子女；剩下右桌离得较远，入座的则都是杂役。

“大夫们和他们的子女平日都住在自己家里，只有每天晚宴时会来这里用餐，这也是赵老定下的规矩。你看那个留山羊胡的就是赵老的大弟子张鸿德，张良才的父亲，他左边那个是……”乔松冈低声给王衍介绍情况。

没过多久，两名管家从厨房走来，后面跟着杜仲和黄宣，他们手上都端着餐盘，按照中左右桌的顺序先后上菜。

“他们两个被分到厨房做事啦？”王衍问道。

“嗯，他俩都学过些厨艺，以后每月能领三千文月钱，咱俩做杂活的只能拿两千三百文。”乔岗松语气中满是羡慕，“瞧瞧那两桌吃的，都是鸡鸭鱼肉，咱们这一桌就只有一锅蛋汤几碟炒菜腌菜配些馒头了。”

“没事，嫌不够等会儿我带你下馆子。”

“老弟，同一个牛皮吹第三次就没意思了啊。”

杜仲和黄宣这时走过来坐在两人身边，笑道：“聊啥呢？”

“你俩老实说有没有偷吃东西？啥味儿？”乔岗松拍了拍两人肩膀。

杜仲和黄宣左右张望一番，凑到两人面前悄声道：“管家盯着我俩没敢偷吃，但是我们找机会偷藏了两根鸡腿，等会儿咱哥几个分着吃。”

“真有你们的！”乔岗松比了个大拇指。

这几个室友虽然都家境贫寒还身有疾病，却都心地厚道朴实，坏事帮人担着，好事不忘分享，我这也算是走了好运了。王衍心下感叹。

“赵老！”

就在这时赵景过来了，中间一桌的大夫们带头起身，众人齐齐躬身行礼。

“行了行了，都坐下吧，说了多少年了别搞这么多礼数，还来这一套，把新人都带坏了，”赵景摆摆手，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把长髯分成两绺然后胡乱打成个结，“这胡子平时捋着倒是好玩，一到吃饭就麻烦死了。要是杏儿在就好了，她打的结好看多了。”

张良才一改刚才的戾气，笑容满面殷勤道：“师公，不如让晚辈给您托着美髯，方便您用膳。”

赵景瞪眼道：“你小子省点力气用来托举石墩炼力吧，老夫看你的武功最近有所倒退啊，少出去鬼混知道吗！”

小宝噗嗤笑出声。

“是，是，晚辈一定勤学苦练。”张良才碰了一鼻子灰，讪讪道。

“诶，新人怎么就吃这些东西？”赵景瞧见杂役一桌的饭菜，皱眉道。

“老爷，尊卑有序，杂役们自然不能……”管家话没说完，便被赵景打断，“在尊卑之前，他们还是我馆收治的病人，每天还要为老夫习练功夫，就吃这些玩意儿怎么补身子？咱华寿堂是缺这点饭钱吗？”

“老爷，小的知错，这就重新做一桌。”管家惶恐道。

“不用了，浪费可耻，老夫坐新人那桌，你们慢慢吃。”

说完，赵景便起身向王衍这边走来。

“爷爷我也来！我好久没吃过腌菜了！”

小宝一手提着一张椅子跟着跑了过来，和赵景一块坐在了杂役们之间。

“赵老，您身份尊贵，别和我们一起……”许多杂役诚惶诚恐。

赵景抓起一个馒头，瞪眼道：“老夫都入座了你们还要赶客？别说没用的，来，跟我说说你们下午练习桩功之后有什么感受。”

众人被他的亲善和关心打动，心中暖意融融，许多人眼角都闪烁着泪花。

但王衍发现，其他两桌的人表情似乎都不怎么友善，或感到好笑而摇头，或面色略显阴沉，或撇撇嘴毫不关心。

以赵景这等品性，连初见的下人们都感到如沐春风，为什么这些跟随了赵景很长时间的人却都一副并不认同他的行为的模样？

王衍隐约感觉，赵景和他的弟子们之间，似乎隐藏着一些深刻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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