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它本应该安在我的身上。”
男人抬起手中的金属球,轻声道:
“因为缺乏相应的产品数据,所以我被选中作为实验载体,用以测试它的强度与适配性。”
“但是我本身的义体化程度已经不允许我再接受任何的义体改装,加之它的失败几率极大,所以我害怕了。”
“我想要脱身,可是面对一家大公司的恐怖制裁,谁又能去抗衡?”
男人声音逐渐低沉:
“答案只能是另一家大公司。”
“所以明面上我答应了大公司的要求,实则暗地里搭上了另一家大公司的线,企图用手里的这枚‘黑山羊之卵’作为筹码换取自由……”
男人注视着巷口的那台霓虹灯,眼神一瞬有些恍惚。
“然后呢?”
祝鹤听入了神,下意识追问道。
“然后……”
男人回过神,呵呵一笑,“我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祝鹤尴尬地闭上了嘴。
男人抬起头,看着万千雨线从头顶的那隅天空坠下,忽然淡淡道: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常常在想,数百年之前的梦之城是什么样子呢?”
“是像现在这样,科技爆炸,但贫富差距悬殊,底层平民水深火热,高层资本麻木不仁,还是说社会结构稳定,人民安居乐业,空气到处洋溢着奶与蜜呢?”
祝鹤张了张嘴,但半天后仍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
男人自嘲一笑,“我和你一个运尸工突然在这感慨什么人生呢?”
男人揉了把脸,神色恢复平静,突然说道:
“黑山羊之卵破入脊柱后会经历三个阶段,潜伏期、生长期、迭代期,这期间它会在脊柱内埋入无数根纳米生物金属丝,用以淘汰旧脊柱,最终成为一个全新的动能核心。”
祝鹤一怔,旋即咧了咧嘴,“听上去很诱人。”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
祝鹤耸了耸肩,“反正我没权利也没理由拒绝不是么?”
毕竟再如何,薛定谔的机会也是机会,虽然在打开盒子前你不知会面对什么,但总比莫名其妙死在这里要好。
“很好。”
男人点点头,“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的确还有两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机会?”
祝鹤好奇道:“站在你的角度,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理由。”
毕竟怎么看,让他当一个稀里糊涂的人肉快递都比对他开诚布公要简单高效得多。
“我先前说过,这只是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有很大概率你只是能多活三天而已。”
“至于为什么给你……”
男人古怪一笑:
“你就当是畸形的吊桥效应?抑或是人之将死前的神志不清?再要不然就是我想展现出与大公司相比我还尚存的那一点可笑人性?”
“反正不管怎样都好,决定做下了我就不会更改。”
男人伸了个懒腰,“还有一个问题,抓紧时间。”
“这枚黑山羊之卵有多贵?”祝鹤神情格外认真。
男人一愣,但还是回答道:“不好说,但如果你硬要个价钱的话,大概能买一万个你想要的那种机械传动式义体?”
“那没事了。”
祝鹤咂摸了下嘴巴,“没想到我这种穷鬼最后能装上这么贵的义体,这下心里平衡多了。”
“为什么就平衡了?”男人有些奇怪。
“活了血赚,死了不亏嘛。”
男人面上错愕之色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便猛然弯下腰去,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至极的笑声在小巷之中来回激荡,听得祝鹤一脸懵逼怀疑起了人生。
自己的话……真有那么好笑?
“你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男人一边擦拭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拍着祝鹤的肩膀: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一定要请你好好喝一杯,不过现在需要你先帮个忙。”
“什么忙……”
话音未落,祝鹤便是后颈一麻两眼一黑。
“帮我先好好睡上一觉。”
……
夜色悄然而至。
伴随温度降低,地面逐渐有水雾蒸腾而起,配合着霓虹灯在雨珠间的不断折射,小巷仿佛被添上一道迷蒙斑斓的滤镜。
瞄准镜下。
运尸车依旧安安静静地停在巷口。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龚敬忽然皱起眉头。
那辆运尸车是不是停留得有些过于久了?难道……
“徐藩。”
队伍频道内立马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在,组长。”
“调一架蜂鸟……”
龚敬顿了顿,眼神骤然犀利起来,“不,调一架T-09过去,另外带上‘蜂巢’。”
“是。”
龚敬顺手给趴在旁边还在生闷气的时浅来了个板栗:
“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眼睛睁大看仔细点。”
时浅吃痛地小声“啊”了一声,但却没有反驳,而是立刻重新举好战术望远镜对准小巷。
立场是立场,任务是任务。
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点点头收回视线,龚敬眯起眼睛。
凭他多年的战场经验与直觉,他敢打包票,目标就在那条巷子里。
……
小巷之中。
男人捏了捏祝鹤的肩,有些无语道:“本以为你是真心心大,结果身子倒是实诚得很,绷得跟个石块一样。”
摇摇头,男人抓住祝鹤的指肚轻轻一划,一滴暗红色的血珠便被挤了出来,紧接着滴落在金属球上,只是神奇的是血珠并没有滚落,而是迅速浸入球体消弭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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