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轶沉默的回到了自己刚进医院的位置，那浓郁的悲伤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兄弟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武又凑了过来。

屈轶叹了口气：“没什么，刚才见了救不了的兄弟全躺在一个房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没法子，地方就那么大。只能凑合挤挤了。听说这次给了麻沸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李武也是叹息，但关注点却和屈轶有所不同。

“麻沸散给了。”

“那还不错，起码死之前不造那么大的罪。上次和我一起出去的兄弟，死前面嚎的跟杀猪似的。算是把他一辈子攒下来的硬汉名声全毁了。”说到最后，李武甚至还扯出了一丝笑容。像是在嘲讽自己兄弟白装了一辈子硬汉。

屈轶不知道该说什么。镇魔卫的生死观与他的截然不同。

屈轶不搭话，李武就自顾自的说。

“干我们这一行，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这不定哪天就掉了。如果当时就死倒还好些，同行的兄弟把他尸首一搬，他家里该哭丧哭丧，该领钱领钱。家里人虽然难过，但也就是一时。过了时日该改嫁改嫁，也没人说什么。”

“就害怕那些当场没死，会卫里又救不回来的伤。兄弟你不知道，那滋味可真是钝刀子砍人，让人生不如死。”

“此话怎讲？”

“兄弟你想啊。咱们武修个个血气充足，人不补刀的情况下，一些伤势挺个两三天没啥问题。那时候你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就只能听见你老婆孩子在那哭。而且过两天你一死，你老婆八成得改嫁，你孩子还得给人家当儿子。自己拼了大半辈子，到最后给别人当了嫁衣。你说难受不难受。你说想死不想死。”

“而且我们碰到的都是些邪魔外道，那些个伤势要多折磨人有多折磨人。这次卫里给发了麻沸散，兄弟走的不那么疼。换做平时，个个都得和我那兄弟一样。”

李武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连串的倾诉听的屈轶心情再低三分。

“老哥没怨言吗？”屈轶打断他道。

李武一愣，转而就笑了起来。

“那凶婆娘刚才说兄弟你是大人物我还不信，但兄弟你能问出这话，最起码也是个富贵人家。”

“我们这一行，平日里有俸禄，出去干活还有战功。那点俸禄虽说比不上上山当响马，但也够一家吃喝不愁。你拼一点，儿子还能进学堂读书。就这待遇，别说不一定死。就是一定死，来干活的人都能从江南排到京城。咱有啥可怨言的。”

屈轶愣愣的看着他，李武现在在笑。那笑容不是什么苦笑，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过得好。他真的觉得去卖命是件好差事，别人求都求不来。

“……兄弟洒脱。在下佩服。”

“哈哈，什么洒脱不洒脱的。咱们这行给那些穷鬼比真是好差事。当然兄弟你是大户人家，体会不到就是了。”

“兄弟你休息吧，我伤的不重，给其他兄弟腾个位置就先上去了。”

屈轶有口郁结之气，实在是在地下待不下去了。

“霍，兄弟仗义。”李武有些惊讶，现在镇魔卫正缺人，上去了就又得出任务。屈轶现在上去，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做派。

“兄弟再见。”

“再见。”

出了地底，屈轶长出一口气。

李武的笑脸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像个幽灵一样干扰着屈轶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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