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依然坚持每天吹尺八,自我净化。
他感到孤独。
但每次想到编号7119的时候,他又觉得充盈。
他想起自己是带着使命重新回到社会的,否则这么多年的牢都白坐了,二十年的冤狱也不能得到纠正和平反。
他是来查出真相,以及复仇的。
现在,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
上午八点多,他换上一身灰色的运动服,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散步走到了飞狐艺术培训中心的楼下。
街对面有一家麦当劳。
他走进去,要了一份猪柳蛋麦满分配咖啡的早餐套餐,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在他续到第三杯咖啡的时候,毛飞从对面的小区里走了出来。
毛飞的家就在飞狐艺术中心后面的小区里。
但他今天开不了车。
因为,他前一晚将一颗钢钉打进了毛飞奔驰车的轮胎里。
看见毛飞后,他站了起来,推开门,悄悄跟了上去。
此时是深秋,街上已经有了凉意。
尺八压低帽檐,竖起了连帽防风衣的拉链,悄无声息地跟着毛飞的身后。
毛飞呢,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朝前走。
他步伐很快,似乎要赴一个重要的约会,并且就要迟到了。
他知道毛飞不会叫出租车,而是选择地铁——
在这样一个早高峰,为了不迟到,坐地铁是最明智的选择。
果然,毛飞来到地铁站口,走了下去。
尺八快步跟上。
因为是工作日,地铁里的人并不少,尺八与毛飞保持一个车厢的距离,远远地观察着他。
毛飞则一直在低着头,在跟人发消息,根本就没往这边看。
间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贴在车厢门边的地铁线路图。
这是开通不久的五号线。
路线一直从S城的城东新区顺时针绕一大圈,途径东南角,最后到达S城的南部地区。
南部靠近中国第一大淡水湖——太湖,那里风景极佳。
他读书时曾独自去过几次太湖,望着烟波浩瀚的湖面发呆,畅想未来。
但如今已经很多年没去了,如果有时间的话……
糟糕!他突然意识到,车已经进站有一会儿了,车门也开着。
他开了小差,忘记了盯梢的目标。
果然,一回头,发现毛飞已经不见了。
他下车了吗?不知道。
就在这时,车门已经滴滴作响,准备关闭了。
来不及犹豫,他在车门合上的那一刹那,跨了出去。
下车后,他站在原地,看着重新启动的地铁从身旁划过。
他死死盯着从眼前掠过的下一节车厢,十分确定毛飞已经不在车厢里时,果断转身,朝出站的楼梯跑去。
飞快地跑上楼梯后,他左右扫视了一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毛飞在右边的出站通道,背对着自己,正刷卡出闸机。
他压低了帽檐,快步跟了上去。
搭乘长长的地铁电梯,他来到了地面。
世界一下子又明亮起来了。
他想起了自己在监狱里的那段日子,当时是多么希望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啊。
可是一想到还未洗刷掉的冤情,他就知道,自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他被伸冤的锁链捆绑住了,被囚禁住了,只要完成它,他才能彻底自由——
不,那时候也许会再次回到监狱,不过,至少他的心灵可以解放了。
而解开这个心灵囚牢的锁的钥匙,就是二十米前面的这个男人——毛飞。
案发那天晚上,他也在。
他也许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不知道。
直接问他肯定不行,既然当时警察没有从他身上问出什么来,那他也同样问不出来,否则当年也不会被抓入狱了。
又大概走了几百米,毛飞在一个建筑物前停住了。
他注意到他在打电话,正纳闷着,自己的手机响了。
他一看来电显示,吓了一跳,赶紧找了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确认毛飞没有往这边看,平复了一下心情,按下了接听键。
“喂?”
“你在哪儿呢?”毛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在外面。有事吗?”
“哦,没事,就是想问你一下,我下午在外面忙,来不及赶回去接子豪了,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去接一下他。你今天没课,对吧?”
“没有。”他心想这不是废话么,他只在周日下午才有课,毛飞明明知道。
“那你麻烦你了。下午三点半,就在我家附近的星海小学南门,我一会儿跟班主任打个招呼,你就直接去就好。子豪也认识你。”
“我……”
“就这样了,拜托哥们了。”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愣了一下。
这算什么事儿?我在你这儿找份工作,还得帮你接孩子?我又不是保姆。
而且,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真是,这一走还怎么跟踪他,莫非他已经发现自己了?
正想着,他远远看见毛飞已经开始朝建筑物里走去。
这次,他没有跟上去,毕竟这个建筑物大门口是一片空旷的广场,现在如果跟上去的话,很容易暴露。
尺八朝后退了几步,抬起头,观察这个飞碟形状的建筑物。
从新旧程度和设计风格看,这显然是诞生于近年的一个建筑作品。
虽然出狱有两年都了,但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不过建筑物门口的照片上的字说明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南风大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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