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猎手合作的期间,我时时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传来的死气。因此当他自缢的消息传到我这里的时候,我没有多少意外的情绪,却生出几分心有戚戚之感。猎手的结局,原本也是我的结局,只是我阴差阳错地活到了今天。
回首去看之前的经历,促使猎手自杀的因素里或许也有我的成分。他原本对我产生了伙伴意识,却在之后意外幻灭,这件事加重了他的厌世心理,并且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种说法也是讲得通的,也说不定只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
一些人常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痛,一切这个词用得很绝对,令我时而生疑,却也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道理。尤其是在猎手这件事,这些天我偶尔会想,如果他能够再等待一段时间,是不是就不会自缢了。改用青鸟的话来说,即使今天遇到了很难受的事情,难受到觉得连活着都很难受,只要在明天又遇到了美好的事情,说不定就有重新活下去的理由了。然而他没有等待到明天。
或许有人会斩钉截铁地说自杀是懦弱的,但我依旧不会评价他是懦弱之人。因为他走在与我不同的痛苦道路,所看到和感受到的都是不同的地狱。我没有立场置喙他的选择。
临死前,他将自己的遗产一半捐给了慈善机构,一半分给了自己认识的人,其中甚至有我的一份。他的葬礼将在一周后由安全局主持,届时我也会出席。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下了很多功夫研究恶招的记忆。
首先说说恶招是如何重新获得恶魔知识的吧。实际既不是咬血重新授予了他,也不是他通过其他途径获得了新的恶魔知识。他重新获得的恶魔知识依旧是以前那本被他付之一炬的里的东西。具体方法也不复杂,他在发现梦境符印能够挖掘出人的记忆之后,便将那符印对着自己使用了。
他既然能够确定整本书里只有三门非恶魔知识的法术,那么肯定有浏览过书里全部的内容。只是为了避免心智受到污染,他不过是一扫而过,没有深入思考而已。但那些恶魔知识依旧进入了他的深层记忆里。
原本,那些恶魔知识仅仅是在他的深层记忆里沉眠着,不会对他的心智造成恶劣影响。但当他选择将其唤醒之刻,他便真正地步入了恶魔术士的道路。
除此之外,我还得到了更多的关于前夜传播网络恶魔知识的情报,也明白了为什么我能够用塞壬之刃得到这些情报,安全局却做不到。
像是读取思考和记忆这种类型的法术,安全局也不是没有,但是前夜为防止情报泄露而做过对策。他们在内部人员的记忆里了法术形成的门禁,一旦外部人员企图用读心术等法术探究,门禁就会发动,锁死与前夜传播网络恶魔知识相关的记忆。要是外部人员以暴力破坏门禁,后者就会在被破坏的同时删除自己正在保护的记忆。
…
塞壬告诉我,这个门禁相当高级,甚至很可能对于塞壬之刃读取记忆的能力也可以起到反制的作用。也就是说,门禁保护的不止是生物脑的记忆,也包括灵体的记忆。
那为什么我能够读取到恶招对于这些情报的记忆呢?接下来仅仅是我的私人推测,大概是因为恶招转化成了雾之恶魔吧。
在转化的过程中,恶招变得不再是自己,门禁也出现了故障,这就创造出了让我趁虚而入的空隙。前夜规定过在门禁出现故障的情况下人员必须返回修整,但是那段时间里的恶招正在忙碌于回收雾之恶魔的触须,全然没有顾及规矩的闲暇。估计连咬血都在替他打掩护,好让他可以在短时间内把力量提升到足以与我战斗的水平。
而说起咬血,我还在恶招的记忆里重点了关于她今后动向的情报。要是可以像是魅魔那次一样直接锁定到
咬血的位置当然是最好的,但遗憾的是,这次我一无所获。只知道咬血这个人总是在全国到处乱跑,几乎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逗留。这种作风也符合她神出鬼没、难以追踪到的特点。
我一边翻阅恶招的记忆,一边复盘自己的经历。
这么说来……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
恶招曾经说过,咬血之所以会把雾之恶魔降灵仪式和恶魔融合秘法交给他,是因为想要在他成功之后吞噬他,以满足自己延长寿命的目的。
但是咬血自己应该非常清楚,以恶招的能耐是难以驯服雾之恶魔的。换而言之,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是随手而为,落个闲子而已。恶招也不可能在拿到仪式和秘法的知识之后立刻就手,他至少需要很多时间协调其他众多网络恶魔术士,又说不定还要挑个良辰吉日再动手。咬血不大可能为了这步闲子而在旁边日夜监视。但在恶招失败之后,她还是立刻现身了。
她是会预知梦没有错,但那是只能预知到自己险境的预知梦,她不可能提前知道恶招在最后关头会把自己的幽灵和一部分的雾之恶魔融合。
我重新翻看恶招的记忆。恶招在作为雾之恶魔苏醒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咬血你怎么在这里。
但是咬血没有正面回答恶招的疑问,而是挑剔了后者的态度问题。恶招立刻就被带偏了,问题从你怎么在这里变成了你怎么会帮我。就连旁观的我也被带偏了思路,被咬血的话术玩弄于股掌之中,没有再去纠结那个问题。但实际,那是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咬血为什么能够在恶招失败之后第一时间施以援手?
说到底,她专程跑到天河市,只是为了落下这步闲子……这件事本身就很怪了。
在魅魔的记忆里,咬血提到自己最近要在天河市处理某件事情,我本以为那肯定是指救助恶招,或者是联合恶招对抗我。但如果连前者都不是,那就更加不可能是后者了。
…
换而言之,咬血当时在天河市是另有所图。
或许在我和猎手追杀恶招的同时,还有着某种未知的暗流在台面下汹涌。
我感受到了自己看不见的黑暗。
在我回归柳城之后没过多久,列缺也快要从白日镇那边的事务里抽身了。我在电话里向他简短地汇报了天河市的事情,并且提出了一条申请。
他意外地问:你想要查阅你那场治愈梦境的档案?
是的。这件事我一直挂念在心头,如今既然解决了天河市的事情,我自然要转到这边来,我在档案库查阅的时候发现自己权限不足,理由是维护做梦人的隐私,。但如果我是其他的执法术士也就罢了,我本身就是做梦人,应该没有不能查阅的理由吧?
你说得对。他问,但是,你为什么要特地查阅那种档案?
那场梦境在某种意义是我的新,我想要回顾一番。接着,我试探地问,还是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比如,有什么正因为我是当事人,所以才不方便让我知道的信息之类的。
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他说,再过几天就是猎手的葬礼了,你打算出席吗?
有这个打算。
我也要回柳城参加葬礼,到时候我就把治愈梦境的资料拿给你吧。他说,那么,下次见。
在结束与列缺通话之后,我便打算等到那天再说。
但说来也是灯下黑,有的事情,本以为需要绕个路才可以解决,解决之法反而就位于近在咫尺的地方。青鸟作为柳城的主力级,又是治愈梦境的监视者,她也有查阅档案的权限,这件事情我完全可以
拜托她。
她这些天总是黏着我,每天都要拉着我在她家里过夜。虽然前些时候在电话里表现得很稳定,但是对于我在外面与咬血和恶招那样的敌人战斗这件事,她似乎是藏着不安。如今重新见面,她像是要用行动把那些情绪全部消解一样对我搂搂抱抱,美其名曰补充男朋友能量。
我尽可能地满足着她所有的欲望,同时,我也很想要与她亲密接触,想要她开开心心地拥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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