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弘茂准备以游猎为名,进山寻访林仁肇的那一天,南唐国都江宁。
皇宫。
“你生的好儿子!”皇帝李璟下朝回来,带着一脸怒气走进了林婕妤的寝宫,把一份奏疏扔到了林婕妤的书桌上。
这些天来,林婕妤按照李弘茂之前给她讲的,既不对皇帝主动逢迎,也不去与别的嫔妃争斗,每天锻炼身体,规律作息,更不浓妆艳抹,使用那些重金属超标或者化学成分不明的化妆品,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很好,健康状态也很好。
然后,皇帝还有事无事三天两头地往她这里跑。
这时,面对着怒气冲冲的皇帝,林婕妤也不慌乱,她轻轻拿起那份被扔到桌上的奏疏,一眼就看到了“建州法难”几个字,显然是给那些寺庙鸣冤的。还用上了“法难”这么重的字眼,都把李弘茂比作灭佛的唐武宗了。
林婕妤也只是大致瞥了一下,放下奏疏,也不去替李弘茂辩解,只是轻轻说:“官家,二郎每旬都会有书信来,只是最近一次还没有到,想是路途有些风雨。这孩儿总说一切安好,但奴听说,那边湿气很重的,一年中倒有半年是阴雨连绵。”
也不多说,但意思是明白的,一是这孩子有孝心,每隔一旬都会给父母写信过来,而且那边条件那么艰苦,也从不见他抱怨;二来建州那边确实太偏远了,本该到的信可能路途上又耽搁了。
就这么淡淡地一说,李璟那股火就有点发不起来了,一想到让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毕竟是自己拍的板,李璟的语气也软化了许多,叹息道:“偏这孩儿太能闹腾,在京城也是这般,去了建州,还是这般。”
这时,李璟的皇后钟氏也来了。钟皇后当然不是碰巧过来的,她也听说了皇帝上朝时,有大臣上疏弹劾永安王类若灭佛,话说得很夸张,皇帝当朝大发雷霆,便知道皇帝下了朝,一定会直奔林婕妤这里来的。
对于皇后来说,皇帝后宫的每一个妃嫔其实都是她的敌人,或者是潜在的敌人,但是不争不抢的林婕妤就比较对她的胃口。更何况,永安王对她也很孝顺,人去了建州,但每次来信,也都专门给她也写一封,也必定捎带礼物。这一点,她的亲生儿子,同样外镇的南昌王李弘冀就从来想不到。
更何况,还不只是礼物呢。
“官家。”钟皇后在门外就听到了李璟刚才那一声怒吼,生怕他把火气都发在林婕妤身上,就劝说道:“二郎这几年性子是跳脱了一些,但是以妾观之,他做事都自有缘由。更何况,这些年来,下面地方的佛堂说是也太多了些,且地方上哪有那么多大德高僧?滥竽充数,也总是有的。”
钟皇后也还是个明白人,她从不过问朝政,但也关注时局,毕竟他们这个大唐可不是真的大唐,四面八方可到处都漏着风呢。历史上后周南征的,南唐割地赔款,钟皇后也做出表率,第一个节减宫中的用度。
李璟见钟皇后也为李弘茂说话,也就借势下坡,说:“你们就都惯着他吧,我倒要看看,将来可还有谁治得住他。”先前在朝堂上的雷霆震怒,早就已经化成一缕春风了。
他其实一向都是这样,也不光是李弘茂的事情,不管当时多么生气愤怒,只要不让他继续费神,尤其是不要让他亲自费力地去处理,他都会很快忘掉的。尤其是在林婕妤亲手给他泡上一壶新到的建州春茶之后,他的怒气就完全消了。
这就叫心态好。
说实话,对于李弘茂捣鼓出来的这种泡茶喝茶的方式,李璟还是非常喜欢的。相对于这个时代加了很多调料,比较重口的煮茶来说,李弘茂的泡茶法泡出来的茶色泽雅致,口味清淡,就很对李璟的胃口。
而且李弘茂把后世的茶艺,包括茶道的流程都教给了林婕妤,她自己又很擅长在这上面发挥,虽然她和那些新进的宫人比并不年轻了,但是这一套茶艺行云流水下来,那整个过程就是赏心悦目,再伴着淡淡的琴声和袅袅的熏香,连皇后都流连忘返。
至于李璟,不光李弘茂的事,朝堂上所有让他心烦的事便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完了林婕妤还没有留李璟在这里的意思,只笑吟吟地说:“官家,奴与娘娘还有些女人家的体己话要絮叨絮叨呢。”
这等于是下了逐客令,李璟倒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悻悻地走了,竟有些念念不舍!
林婕妤留皇后下来,倒不是她们真有多么私房的贴心话要说。而是林婕妤把这个月单独给皇后提供的胭脂水粉钱、零食水果钱等账单请皇后过目。这些钱都是直接进入皇后的小金库的,资金来源嘛,当然是李弘茂留在江宁的那些商户了。
李弘茂留在京城的产业包括博彩业、游戏服务业、酒楼、火锅店、绸布庄等,虽然都有专门的人负责经营打点,但是这些产业的总负责人就是林婕妤。他的这些产业并没有在全国普及,而且也都不是什么能够提升国力,整军备战的工农业,但是用来给皇帝提供各种文艺消费,用来笼络皇后、宫中太监,以及笼络人心,建立关系网,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这时,李弘茂留在京城中的情报系统一开始在发挥作用了,虽然他没有能逆天地搞出窃听器、发报机什么的,而且路途遥远,他得到的消息总会有些滞后。不过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他所获得的情报,远比一般人快多了。
比如说,他很快就知道,这天不但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这天晚上,枢密使陈觉的府上,又有一帮人聚在了一起。
“枢相,这一次,陛下是真要下重手整治永安王了吧?”问话的是兵部侍郎魏岑,他也是最盼望着李弘茂倒霉的。
“那可不一定。”冯延巳可以说是对李璟的性格最了解的一个,说:“过去陛下在朝堂上因为永安王的事大发雷霆也不止一次了,但是永安王善于讨喜,陛下往往也是转头就忘。”
“这次不能吧。”魏岑有些不甘心地说:“这次永安王做得太过了,他不知道陛下崇佛吗?既是明知故犯,陛下断不会轻饶。”
“不会轻饶又怎样?”枢密使陈觉有些不耐烦地说:“他这般动作,建州那些庸官,那是制不住他的,若是再连天威左厢也给他拿捏了,建州一带的局面,可就都由他掌控了。”
别的人怎么想陈觉不管,他是打定主意要早日南下了,他需要更多的功绩,而一个日渐安稳的建州,是很难给他提供操作空间的。
“就怕东边有样学样。”本来不想来开会的齐王李景遂,冷冷地来了一句,他最关注的始终都是坐镇东都扬州的南昌王李弘冀,最怕的也是李弘茂这番闹腾让李弘冀学了去,到时候李弘冀手里有钱有兵,可不是他这个空头的东宫之主好对付的。
而且他渐渐感觉到,以前皇帝对兄终弟及这件事,至少表面上说得还是很真诚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皇帝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也有些暧昧了。纵容李弘茂在建州抓钱抓权,或许只是一个开始,很可能下一步就是扬州。
也只有把水搅得更浑,只有他们这个团体获得更大的话语权,才能纠正皇帝这种不良的倾向。
“陈枢密。”齐王终于忍不住说:“准备南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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