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所说关于背后另有主使之说,简川亦有此猜测,只是缺仍旧苦于没有实证。
眼下这事情确实有些棘手,没有实证倒还好办,开封府若是想查,肯定是能查个底掉的,关键在于开封府愿不愿意查,更怕秦家那支保护伞只手遮天。
以秦家的规模来推敲,其背后保护伞只手遮天的可能性不大,可简川还是问了一句:“李大人,现今开封府尹是谁?可知其风如何?”
这话问的就有些缺乏常识了,开封府尹乃南衙之首,乃是整个汴京城的父母官,等闲三岁小儿都知道是谁,可简川却是真不知道,故有此问。
所幸李格非并未纠结于此,斟酌着答:“大防重厚,挚骨鲠,颂有德量。其风骨自为我等楷模。贤弟却是不必担心吕公泉会因私废公,绝无可能。”
闻言,简川略微放心,只要不是个奸臣就好,而吕公泉之名,简川也是有所耳闻的,史书上对其评价颇高,应不至于是个奸猾佞臣。
却听邱兰息插话道:“吕公泉自然是我辈楷模,可他那侄子吕献就不一定了,这小人,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这事情说不准就有他的份。”
听邱兰息这么一说,简川也想起来了,回忆起那厮可恶的嘴脸,简川当即觉得大有可能,但还是苦于没有实证,且要真是那吕献作祟,局势必将复杂艰难,要知道,吕献虽然眼下并无官职在身,但吕家乃当世豪门望族,其叔更是高居开封府尹,开封府中的那些和判官府院哪个敢不给他面子,指使一个军巡铺使司还不是手拿把掐。
所以说,若果真如此,事情可就难办了,好在眼下还只是猜测,于是乎暂不纠结,打算先观察观察调查取证一番再说,至于那开封府,去肯定是要去的,却不是现在,没有真凭实证,去也是白去。
主意既定,李格非开口邀请道:“贤弟等还是随我回府暂住吧,本官虽官职低微,可毕竟朝中在册,想来在这汴京城里尚还无人敢暗中作祟。”
实话讲,简川却是颇为意动,毕竟眼下尚不知局势将往何处发展,能住进官员府邸无疑是一重保障。
故与苏茶儿对视一眼,正欲答应下来,却又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便见那葛春竹果真去而复返,先是对李格非行了弟子礼,言及:“先生,你怎来了,难道是来寻简大家探讨诗文的?”
“葛春竹,你怎在此?”
问过方知,这葛春竹原来是太学的学生,自然认识太学录李格非,而太学共有两三千人,李格非却认得葛春竹,可见葛春竹最起码在太学里是有名气的,只是不知是何名气。
寒暄过后,便听葛春竹羞涩的说:“真是不好意思,放诸位久等了,只是房产地契钥匙都在堂哥那里,所以去找堂哥又费了些时间,不过我也没闲着,早先便让家仆们赶来打扫庭院了,刚才路过时瞧了一眼,也快要打扫干净了,诸位这就随我去吧。”
“你不是没拿到钥匙吗,那你的家仆们是怎么进去的,”邱兰息忍不住问。
“哦,我也是赶回去的路上才想到的,左右都是自己的宅子,没钥匙把门拆了不就好了,反正换扇新门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好吧,你财大气粗,听你的。
而听到这里,李格非也明白了,便说:“贤弟等是要住进春竹的宅子吗,哦,那也可以,春竹家乃是工部备案的皇商,等闲小贼也是不敢觊觎的。”
得,李格非都这么说了,诸人也不用再纠结到底去哪里住了。
待得进宅,眼前豁然开朗,便见院内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绿草茵茵,好一个雅致住处。
绿柳不由惊叹:“好漂亮的宅子。”
却听葛春竹嚷嚷道:“都麻利些,缺什么都记下,老钱,赶紧去采买,今日务必弄齐。”
好家伙,这厮是真阔绰大方啊,怪不得做什么赔什么,简川哭笑不得,推脱一番便既收下,左右都是承了人家的情分,再多些也无妨,以后慢慢回报便是。
继而,李格非及王氏告辞,相约改日把酒言欢。
然后,诸人便开始忙活了起来,循尊卑安排住处,其他人倒还好说,只是这主屋却不好安排,按理说,葛春竹是奔着简川来的,所以简川该住主屋,奈何简川名分上乃是苏氏车行的雇工,又理应将主屋让给苏茶儿。
故而两相推脱,都像让对方去住主屋,正相执不下之时,外面来了几辆马车,葛春竹颠着一身肥肉屁颠颠的跑出来,指挥家仆们将货物卸下后,看着简川羞答答的问:“简大家,我能住你隔壁吗?”
不是能不能住的问题,而是你竟要来住的问题,看着葛春竹期盼的目光,得,也不用争谁住主屋了,人家房主要来住,总不能让人家去住客房吧。
于是乎,又是一番推搡,主人房间相继敲定,足足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安置妥当,葛春竹要留下几个家仆伺候,却被简川严词拒绝,所幸葛春竹并未坚持,手一挥就将所有家仆打发走了。
是日晚间,诸人齐聚中庭,一桌酒菜已经妥当,乃是葛春竹家仆们离开前准备的。
凳子却只有五张,很显然,在葛春竹的观念里,老黄和绿柳是没资格上桌的。
见状,简川皱起了眉头,虽知这是葛春竹无心之失,却仍旧心中不快。
所谓言传不如身教,简川一语不发,而是直接让老黄先行坐下,而老黄自知身份,自然不愿,于是简川说:“老黄,你可知何为大同?”
问的是老黄,却也不是老黄,而是在场诸位。
邱兰息答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苏茶儿答曰:“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
简川曰:“儒家超然,道家自然,却非至性,我却以为,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是谓大同。”
“然也,至情至性,当浮一大白。”邱兰息抚掌大笑。
“绿柳,你也坐。”苏茶儿亦已领会并认同。
葛春竹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却听的进去,于是乎自觉有愧,屁颠颠的跑进屋内又搬出两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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