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对于这些生活在区域内的凡民,姜乾从有些抵触到接受,最后更是彻底适应了有他们在的生活,至少,面对他们,比面对一颗颗韭齿草和昆虫群落有趣得多。
他还可以通过对他们浅层思维的“阅读”,了解到自身所在区域之外更广阔的世界。
但他终究还是将自己定位在一个局外看客的角度,对于他们的繁荣兴衰、喜乐悲愁,颇有些无可无不可的意味。
可现在,他却是以一个农人看着自家地里韭菜的心态来看待这处凡民聚居点。
以前,看着众凡民齐心协力建设新家园,他无所谓。
当新家园落成,众凡民真正有了“要在此扎根下来”的意识后,劳动不再只是单纯的为了一日三餐,想法也变得越来越复杂,尊卑贵贱、三六九等、勾心斗角……一个个因缘际会才凑合在一起的单独的人,彼此勾连牵绊,演变成一个具体而微的小社会,旁观的他同样觉得无所谓。
待到两位修行者离去,已经习惯了在他们庇护下生存的凡民小社会就像是温室中的花朵忽然置身在荒郊野地,独自面对险象环生的蛮荒天地,彷徨、无措、惶恐……他依然觉得无所谓。
看到仝子义在有修行者撑腰时近乎完美的表现,等到修行者离去,很快就暴露出其心性和能力的上限,加上每个凡民心态的变化,挑战者的越来越明目张胆,就差明确喊出“我们需要重新选择一个领导人”,他还是觉得无所谓。
他就像是在看一场没有脚本的直播,精彩的时候多看两眼,乏味的时候就少看两眼。
或是看看凡民小家庭生活琐事,家长里短,或者是围绕仝子义、郭振两位角色而展开的“乡村版政治斗争”,又或者沉浸式体验一下武者的磨砺日常,甚至有木工、石匠、农民、厨师、裁缝……等初级生活职业的沉浸体验。
仅此,而已。
可现在,他却再难做到“无所谓”了。
几乎所有“精彩”的背后,可都是隐含着让这片“韭菜地”减产甚至绝收的隐患。
所以,必须做点什么,既然以农人自居,那除了割韭菜,除草驱虫,浇水施肥职业,确保整个菜地欣欣向荣,避免枯萎死寂,这都是应尽之责,没有就等着收割,其他诸事不管的道理。
不过,他心中也划定了一条明确的底线,无论如何,他不能将自己暴露出来,就连“这片区域存在神秘诡异”都必须尽量避免,他的“管理”,呈现在外界眼中,必须是合情合理,经得起审视与研究的。
他心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心存侥幸,任何有可能导致我自身暴露的做法,哪怕几率再小,只要时间的尺度足够长,都将变成一种必然。”
如此想着,他以郭振为目标,又做了一系列新的试验。
意识在与郭振身周红尘气接触之前,他只反复强化一个念头:“不要吸收,不要吸收……”
意识与红尘气接触便会自动吞噬吸收,若不能将这种纯本能行为变成更主动的掌控,于他未来主动参与进这片“田地”的管理将是最大的阻碍。
对此他却也没有太过担心,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他的念头足够明确,这种程度的自我掌控是可以做到的。
果然,这一次意识再与郭振身周红尘气接触,就没再直接吞噬吸收,而是如同单独接触生死二气一样,红尘气可随他意识自由拿捏操控。
……
“那么,第一步,我该从哪里寻找切入点呢?”
姜乾心中思考着,“目光”则在八百多位凡民身上来来回回,不仅看他们的行事,更是仔细的“翻阅”那些隐于他们自己内心,未曾诉之于口,却也是每个人最真实的心意。
以前,这种事他虽也经常做,但要么是以之为窗口,“窥视”外面的世界,要么就只是想翻看到一些足够精彩的“剧目”,就像是拿着遥控板不断的换台,至于那些被他迅速略过的“节目”都有什么内容,他并不太关心。
而现在,他是第一次以研究的态度来翻看这八百多颗大脑。
虽然只能阅读道浅层的,对方心中思维最活跃的那些念头,却也足够让他认清真实的现状。
而越是翻看,姜乾心中就越是沉重,却也渐渐的有了明悟。
“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劣币驱逐良币吧?”
局面在恶化,不仅所有成年凡民心知肚明,就连那些未成年的孩童都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而在这种局面下,人的不同被更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有的人在被动等待恶果的出现。
有的在自欺欺人,自我麻痹,故意当做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们真就心安理得的随波逐流。
有的知道危机就在前方,这是能将他们所有人都吞噬的大凶险,甚至想要做点什么避免这种局面的发生,但因为想得太多,顾忌也太多,体现在行动上,反而显得笨拙,不够坚决。
而这其中,还有一类,他们同样看到了危机,但他们从心底里就没有要拉着大家一起脱险的念头,“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只要我能脱险”,这是他们的信条。
心意最确切,行动最坚决的,正是这一类人!
他们最活跃,参与社交最为热切,身周的红尘气皆高于平均水准,仝子义、郭振与其他凡民之间的位置几乎全被这种心思的人占据,仝子义、郭振二人如何想法行事反倒显得不重要了,因为最终呈现在其他凡民认识中的,都是经过这个群体的扭曲和过滤之后的产物。
姜乾觉得,这和历朝历代的治乱循环有着某种神似。
为何新朝定鼎,百业凋敝,一个并不懂得太多道理,也无太多见识的乡野山民也会感觉到一种欣欣向荣、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为何到了王朝末期,明明入目所见皆是锦绣繁华,也并未真的见过黑暗和龌龊,只是凭着直觉,就能感受到一种深藏的腐朽,纵霸王再生也无力回天的坠势?
难道人心向上时个个都是人杰,大势难挽时个个都是鼠目寸光的蠹虫?
一般认为,这种“大势”一旦形成,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除非神仙不顾形象亲自下场。
“不过,我倒是可以试试。”
一个灵感出现,姜乾心中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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