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页点点头,又低声道:“千真万确,而且我听恩师说,那王大学士也非常欣赏三郎之才,三郎何不与我一块去追随王大学士,为国效力,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啊!”
张斐皱眉思索起来。
他如今也有入仕的打算,只不过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进入,是站着,还是跪着,还是躺着,是穿雨衣,还是携药而入。
王页见其沉吟不语,倒也不敢打扰他,静静在旁等候。
过得好一会儿,张斐摇摇头道:“还是免了吧!我暂时就只想管理好我那书铺。”
王页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为何?如此大好机会,三郎就这么白白放过。”
张斐只道:“多谢阁下的一番好意,但是目前我真的没有入仕的打算。”
王页稍一沉吟,又问道:“三郎莫不是不看好王大学士变法?”
说这话时,他手是紧紧握拳。
张斐笑呵呵道:“变法可非儿戏,对于我这种升斗小民而言,实在是承受不起。”
王页眸光闪烁了几下,又低声下气道:“三郎若是有何看法,能否与我说说,我保证不说出去,不瞒三郎,你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害怕了。”
张斐与王页也算得上一见如故,又见他这么单纯可爱,若是卷入这场旋涡,只怕是生死未卜,纠结半响,才道:“王大学士的主张和一些见解,我是非常赞成的,我...我只是觉得这时机有些不对。”
王页立刻问道:“什么时机?”
张斐道:“变法变法,你说是变重要,还是法重要?”
王页道:“当然是法重要。”
“错!”
张斐道:“变更为重要。”
王页问道:“为何?”
张斐解释道:“古往今来,许多名臣都能够提出有利于国家的建议,但却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将自己的建议变成法令,并且执行下去。
还是那句话,嘴说谁不会,关键是能不能做到,变法失败,从不败在法上,而是败在变上。”
王页稍稍点头:“三郎言之有理,但是我听闻王大学士如今深得官家信任,正如那商鞅变法,也是靠秦孝公的支持。”
张斐避重就轻道:“那是当然,所以我也没说会失败,官家的支持,确实能够令许多事情变得简单。但就常规流程来说,还是应该治国先治吏,而治吏至少需要花费十年光景。”
张居正变法完全就是吸取王安石失败的经验,虽然大多数人都只记得一条鞭法,但张居正变法能够成功的关键,其实是在于他头四年颁布的考成法。
考成法就是一部治吏之法,中央借此将触手伸向地方,将全国整合成一盘棋,才能令张居正之后的政令直达地方。
但要说王安石用考成法,他就能成功吗?
张斐认为也很悬!
因为明朝的体制已经是高度中央集权制,张居正再往龙床上一躺,那就是摄政,等于上下都被他控制住,当时权力是高度集中在他手中的。
而宋朝只是比唐朝进一步集权,将门阀士族分化成一个个的士大夫,但到底不是家族企业,而是股份制公司,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是皇帝说了算。
张斐认为需要更多时间去整顿吏治,十年都是往少了说。
这就是他为什么左右徘徊的原因,他觉得此时的政治环境还不具备变法的土壤,地方官员都不听王安石的,这再好的种子,在沙漠里面也种不出东西来。
至于新法存在的问题,张斐认为那都是次要的,谁人变法,都是边变边修,纸上的东西,放到现实中,总会出各种问题,及时修改就行了。
即便张斐开着上帝视角,他提出的建议,在执行的过程中,也一定会存在诸多问题,极大可能会水土不服。
这就需要吏治。
吏治是重中之重。
“十年?
王页惊讶道。
张斐点点头道:“你方才也说,人浮于事,治理起来是比较麻烦的。”
王页直摇头道:“此言差矣,这道理我相信王大学士也是知晓的,他的变法中,也一定包括整顿官吏。”
张斐笑道:“治国先治吏,关键是在于先,这个顺序是不可逆的,如果是同时进行,那等于就是没治。”
王页渐渐显得有些不安,急急道:“三郎之言,真是如醍醐灌顶,令页茅塞顿开,故此我认为三郎更应该入仕,若王大学士有三郎的协助,相信定能获得成功。”
感情说了半天,白说了。大哥,这不是人的问题,是时机的问题啊!我上我也不行啊!张斐笑着点点头道:“再看看吧。呃...我劝你也再观望观望,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不要急于一时。”
他已经在为入仕做考虑,据说这王页也是官宦世家,年纪又跟他差不多,他就想着将王页拉到自己这边来,收个小弟。
这时候还观望?王页又问道:“不知三郎可有治吏之法?”
张斐一愣,呵呵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事我想都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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