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伯还坐在那里,抽着烟斗。
路易预料到了估价可能会提高,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决定要让马克西米连诺来进行鉴定。
因为眼前的车保养的太好了,好到不真实,好到让路易担心可能是假货。
而确认车是真品的路易,此时打算最后进行一次努力,争取能稍微砍下一些价格。
就在这时,韦伯先开了口,却不是关于报价,而是某些别的问题。
“路易先生,如果你买下了这辆车。”韦伯又吸了一口烟斗,他的声音仿佛弥漫在烟雾中。“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你打算如何处理她。”
不急不缓,只是一个问题而已,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男人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甚至放弃了主动权,本该毫无威胁的才对。
路易却不知如何答复了,他本身有些要讲的,但看到眼前的老人放下烟斗,坐直了身体,就这样看着他时,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明明是在交易的时候,明明是要即将进入核心的谈判,将一切情感、记忆、期待都赤裸裸地折算成金钱的时候,却突然有这样一个过于私人的问题出现,仿佛这不是一场唇枪舌剑的交锋,像是父亲在看着少年长大后,对即将要继承家业的子嗣进行考校,询问他是否能好好的继承自己的遗产,能否让他的父辈与父辈的父辈不至于蒙羞,能让某些东西在他的后代与后代的后代中延续。
于是满心算计的路易惊愕,他本来已准备好话术来应对对方的一切问题,而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却让他的所有准备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不过是一辆车而已。
路易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他此时却突然那些被马克西米连诺寸寸检查过的仪表和零件,为了让那些部分保持完好,这一百年内要有多少人来维护多少次呢?
他本来要买下来这辆车以作收藏,同时期待能够转卖,但刚要说出口时,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眼前这个老人或许是期待路易接手后,能继续好好照料这辆汽车,让她能保持这种状态,或许几十上百年后,人们依然还能看到一个奇迹的存在。路易其实明白,但他却在心底生出了一种其他感触。
被养了百年的车,永远保持着状态,准备在街道上奔驰的车,怎能就这样被困在牢笼中,等待着老死。
想到此处,也就无需再想。
“我要将她开出去。”路易看向韦伯,没有一丝动摇。“去到她该去的地方,成为整条街上最亮眼的存在。”
自从从事当铺工作以来,面对顾客,路易没有一次摘下过他虚伪的面具。
而这是第一次,他毫无负担的说出了心里话,哪怕对方可能不期待这个答案。
韦伯微微一动,他听到了难以想象的答案。
见此情形,路易仍旧毫不收敛,又上前一步,直接将一切挑明。
“韦伯先生,这也应当是您希望看到的,如果不是,那又何必在受伤之后将她卖掉呢?”
听到这里,刚才还沉默的韦伯猛地抬起头,看着路易,似乎要将他的一切看穿,但对上路易的双眼时,却又有些迷离和躲闪。
他想起小时候听说的曾祖父买车时候的故事,想起祖父叙述的经济危机时几度想要卖车的犹豫,还有父亲一遍遍为汽车上油保养的艰辛,因为曾祖的喜爱,祖父便决定要尽全力保管好这份遗产,父亲被告诫要将这些传承下去,直到自己这代没有后人,也要独守着她直到晚年。
有时候看着这辆车时,韦伯总是在想,要是她能够在路上飞驰时,该是怎样一番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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