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当中而立,任由四下里诸人成包夹之势,将自己团团围住。
若是行伍军阵,此乃大忌。但所面对的既非山贼盗匪,又非范国走卒,自然不碍什么事。
但相对于先前和娄毅之流交手,张禄却是又要多打起三分精神。毕竟不是单纯的教训和殴打,放手搏杀惯了,收力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掂一掂手中刀,太轻了些。
一道肉眼难见的波纹在刀身上蔓延开来,若是竹言携带着缄默,应当能很容易看出来这是极骸的能力。
张禄略微加了一点配重,为了不做的那么明显,速度并不是很快。而不明所以的少女们却不知道这么多,见张禄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架势,登时一窝蜂地扑了上来。
长枪短刀,可以看得出来多少还算是有些配合,但恐怕都是对着角落里那几个假人做的练习,瑕疵颇多。
张禄只一个闪身,便轻而易举地寻到了破绽,右手刀格开长枪搠来,左手如蛟龙探爪,雾气吞吐间,一把便捏住了化作白鹤之形的刀芒。
掌间略微感到了些许痛楚,但很快便因质地的变化而麻木起来。灵力顿时灌入左边半个身子,若是单以灵气形态观瞧,便能看到一只模糊的白鹤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半边翅膀,一个趔趄便被甩飞了出去。
交手不过三五合,便已然有一人出局。
“昕儿!”剩下的少女中有人急声呼喊,想必是要好的朋友。可惜她这一着急,本就散乱的阵势顿时更显败相。
只见她挺枪不住向前,终于是在和队友脱节了的那一刻被张禄抓住了把柄,同境界非炼体的情况下,双方力量如何能够相抗衡?只是一个照面,便令她步了姐妹的后尘。
竹言扶着光洁的额头,无奈地看着场上逐渐一边倒的局面。她倒是非常确信姑娘们会败北,但输得如此……一塌糊涂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算是看出来了些端倪,张禄每次临战,实际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倒算不上有多么地惊世骇俗,但“挑软柿子捏”,他倒是有着独到的眼光。
两军之战,个人勇武到底是微不足道的,而与之相反,士气反而才是双方最核心的争夺要点。张禄前世也只能算是个“键仙”,对这些理解并不算透彻。但当他真正地身处于一个乱世之中的时候,前世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积累才终于有了实践和验证的机会。
莽夫是活不久的,除非他也有金手指。张禄都不记得自己身边这种类型的同袍换了多少茬了。是,“先登”、“陷阵”之功无比显赫,但……荣耀这种东西,得活人拥有才算真正是自己的。
张禄倒是听说大虞在北疆的有位将军,年轻的时候是凭借着这个功勋卓著,从一个无名小卒硬是被虞皇提拔为了大将。
可也就仅此一位而已。
冷箭、补刀、随大军冲杀。这才是张禄最常干的事情,也多亏了如此,他才能活到遇上竹言、极骸复苏的那天。
撂倒了最后一名少女,张禄无奈地看向竹言。虽然没有多做言语,但表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不说点儿什么?”竹言试探着作最后的努力。
“这……好吧,”张禄苦笑着摇摇头,将那位同样姓张的少女指到面前来,“你看,持枪的姿势应是如此这般……你身边有战友相互照应的时候,又要这般如此……”
竹言开口,张禄不会拒绝这种磨磨嘴皮子的事情。理论上的东西,张禄自然是会讲的,但她们究竟有能学到多少,张禄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终不成带她们出城剿匪?就这么几个小丫头片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谁也没法交代——兴许还得把他自己也给搭进去。
张禄又不是王爷那种铁石心肠的,挥挥手就让茫茫大军效命赴死。他成不了那种人,至少暂时是这样。而且这两者有不一样。
张禄恍惚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的那个武术教练,大概就是他现在这种状态。教她们强身健体嘛,自然是有这个功效的;要她们出去行侠仗义嘛,保不齐三五套军体拳下去自己被捅个几十刀。
所幸竹言并没有留在这里吃晚饭的意思,临近傍晚,张禄总算是从这在他看来无甚意义的劳作中解脱了出来。跟着竹言,重新站立在了黄昏时分的街道上。
“有那么不情愿?”竹言见张禄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调侃起来,“我这红娘,一次性让你见这么多小姑娘,你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都没长开呢,你还想我有什么反应?”张禄翻着眼睛,“你怎么在这上面开始上心了?该不会是染少爷让你搭桥,找个人绑住我吧?”
成家立业这个事情张禄在从军时可是切实想过的——万一哪天马革裹尸了,还能有个人哭两嗓子不是?
但现在不比当初,再提这种事情多少有些不吉利,张禄所幸也就不再考虑。除非嘛。
张禄注视着竹言的一对眸子,直到缄默提示竹言的心理状态出现较大幅度的波动才连忙移开目光。
嗯?不对吧,怎么这你也监视?
……
而在随后的几天中,张禄倒是踏踏实实地过了好一段安生的日子。紫荆先生虽然在城中搞风搞雨,终究没能将怀疑的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而在最后一天张禄,像模像样地在城里逛了一圈,重新将书籍笔记原封送回,又拿着纪府的财帛赔偿了岳紫荆一部分药材的费用,此事也就此告一段落。
而岳紫荆是消停了,城中却又变得忙碌了起来。不少陌生的修士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往返奔波;纪府上下也紧张了起来,连张禄这个半只脚都已经踏出了纪府的家丁也被拉了回来,参与进了各种场地和设施的铺陈布置之中。
纪氏老祖宗的寿辰,要到了。
而张禄暗自留心城内外设下的诸多项目——老祖宗喜欢热闹,因此这每年的寿辰之时,也往往是纪氏各个旁系庶出,比试较艺的时候。在今年,一处场地便在纪染的提议下安排在了城外一处猎场中。
张禄实地打探得清楚,在猎场东南侧的山坡上,一株老榕树傲然屹立。
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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